“小鹜啊,你今年己经二十五岁了,也老大不小了,该成家了吧?”
斑驳余晖落入顶楼办公室内,却怎么也照不亮室内的黄昏。
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坐在真皮办公椅上,微微仰起面庞首视对方。
口气语重心长,与之反差的眼神颇具压迫性,不容置喙。
面对伫立在阴影里,佯装低眉顺眼不作回应的阎鹜,中年男人落落大方地倚靠在椅背上,视线毫无保留地全部投掷在对方身上,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。
“我听说你最近在外养了个情人,还有了个私生子?”
阎鹜微微颔首,淡定回应,“是,阎董。”
一时间寂寥无声,阎董半张脸从容地暴露在光线下,另半张脸隐匿于黑暗中,他着意看着阎鹜,“你也算是长大了。”
阎鹜默不作声,静等下言。
“你不用紧张,Alpha在外有几个情人很正常,注意点风评就好。”
阎董指尖时不时敲打着办公桌。
“但总归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成家,你说呢?”
看似询问,实则敲打。
“全听阎董的安排。”
阎鹜平静的语气让他挑不出错。
“那你家里养的那个……?”
阎董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。
阎鹜即刻接话,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一点错,“他不重要,我会把他送走。”
“嗯,不愧是我儿子,比你那成天跟我唱反调的亲哥可强多了。”
阎董欣慰点头,语气着重落在“亲哥”上。
“A市的那位霍大小姐倒是正合我意,S级Omega,长得好看,能力也出众,可惜人家想做一代女中豪杰,不肯下嫁过来。”
阎董叹了口气,先抑后扬,“我只好退而求次,找了那个二十八岁都没结婚的霍大少爷。”
“虽然是个养子,没有霍家血脉,但总归在霍家也算说得上话的,两家联姻的好处只多不少。”
阎鹜终于有了些许反应,抬眼对上阎董的视线,似是有些不可置信,迟疑道:“霍棣归?”
“嗯,是他。”
阎董眯起眼,一脸了然,指着对方上下晃动食指,“我就说你小子,还是放不下他。”
他呵呵一笑,“当年你为了他,还跟那霍家早逝的二世祖还闹过一点小矛盾,不过现在你也稳重了,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”
“说到霍家那个二世祖,他叫什么来着?”
阎董上下打量着他,语气很是随意。
“霍沏。”
阎鹜面不改色道。
“这些天不知道是谁,给我寄了你带那小情人出席宴会的照片。”
阎董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,漫不经心地平铺到办公桌上。
他笑意不达眼底,“我大概看了下,他确实漂亮得会令所有Alpha上头,这不怪你。”
看见这些亲密无间的照片后,阎鹜微不可见地蜷缩了下手指。
阎董意味不明地盯着他,“但我怎么看这小美人怎么眼熟。
嘶,你说——他像谁呢?”
阎鹜喉结上下滚动一番,一个字都挤不出口。
话都讲到这个地步了,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“你别嫌唠叨,作为过来人,我得提醒你一句。”
阎董双手合住,肘关节支撑在办公桌上,“有些资源到手,该利用就利用,别犯那点儿女情长的低级错误。”
阎鹜收敛起目光,毕恭毕敬道:“阎董说得是。”
“你心里有数就行。”
阎董打他一巴掌,再决定给一颗甜枣。
“这些年我也看到了你的努力,所以替你向你那心上人提亲了,这下也如了你的意啊……”尾音故意拖长,他在此处停顿,瞳孔被渐移的光线镀了一层耀眼金泽,最终图穷匕见,“你也该,对家人多多上心,帮衬帮衬你哥哥。”
“这是我该做的,阎董。”
阎鹜莞尔,温声回应。
阎董显然很满意这幅“父慈子孝”的画面,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。
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,“行了,回去见你那心上人吧,他现在应该己经在去你那私宅的路上了,你应该有他号码。”
阎鹜身形一滞,随即很快恢复如常,冷静思忖该如何应对这次的先斩后奏。
“好,多谢阎董。”
阎鹜朝对方微微鞠躬,像分寸感极强的学生对待老师一样,语气礼貌而疏离。
阎董指尖敲打着桌面上的照片,挑了挑眉,又道:“这些照片,你不带上?”
阎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,只是寒声道:“我会让它们物归原主的,父亲。”
阎董仍一副慈爱模样,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注意点风评就好,最近总听见有人说你太残暴,这不是变相否定我的眼光吗?
诶……给人痛快一点吧,我相信我的儿子本性还是善良的。”
阎鹜与他相视一笑,“那是自然。”
得到对方应允后,他转身离去,一路疾步穿过办公层诸多人流,首至踏入无人的地下车库才开始小跑起来。
阎鹜坐上驾驶位的一瞬间面色阴沉下来,拿出手机想拨打号码,两次都点错位置。
他泄愤般重重锤砸了一下方向盘,又再度拨打号码,这次终于接通了。
“喂,张管家,待会儿有客人要来,你现在马上带着期期去我在B区的另一处房产。”
“动作越快越好,让他不要多话,也不准到处乱看。”
阎鹜非常郑重快速地把话说了一遍。
张管家这边早就接到了来自阎董的通知,对接下来的事情聊熟于心。
他面不改色地瞥了眼满桌子新鲜佳肴,从容应下阎鹜的话。
一旁的男保镖小王早就机敏地竖起俩耳朵,将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。
他喜气洋洋,咋呼道:“阎先生终于要把那傻子赶走了?”
小王家是个暴发户,五年前因暗恋阎鹜而托关系进了这栋别墅当保镖,但这些年下来也没能跟阎鹜说上几句话。
后来期期被阎鹜带回家,他是哪里都看不上这傻子,恨不得天天挤兑期期。
这下终于有理由把期期赶走,小王乐此不疲,在他心中,阎鹜就应该配得上更优秀的人,哪怕这个人不是他。
张管家不置可否,沉默地上楼,小王兴奋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。
张管家门都没敲就推开房门。
放眼看去,房间内很多小孩的玩具杂乱地堆在地上。
他看到期期微长的碎发垂在额前,眼神温和缱绻,低弯着腰在婴儿车旁边逗小孩。
管家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:“期先生,阎总让您现在跟我出去一趟,劳烦您尽快收拾一下。”
“去哪儿?
阎鹜也去吗?”
期期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闯进来的二人,将手中的玩具汽车放下来。
“临天花苑,阎总的另一处房产。”
张管家忽略后面的话,上前几步道,“请期先生尽快配合,不然阎先生会生气的。”
“发生了什么事吗?
阎鹜呢?”
期期视线狐疑地在两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,仍不为所动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张管家总感觉期期自从恢复正常人的智商后就变得越来越随性,好像还有点儿不好惹。
在他看来,期期只有在阎鹜面前,才依然装得跟之前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一样。
“抱歉,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。”
张管家道。
期期凝视他片刻,道:“明白了,等我给小晔换个衣服。”
“不用带上小少爷了。”
张管家回想,阎总并未要求带上其他人,也许是另有所图。
“为什么?”
期期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,忽而警惕地看向二人。
“你废话真多!
阎总这是不要你了!”
小王大步流星上前,拉起期期的胳膊,试图将人扯起来。
期期立刻将这只不怀好意的手拍打下去,后退一步提防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字面意思!
阎总不要你了!
你不过是阎总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,现在跟我猖狂什么?”
小王被打后也情绪上来了。
毕竟之前每次挑衅、欺负期期的时候,对方都很怂得不敢做任何回应,任由他打骂。
见张管家并未阻拦,小王继续硬气道:“阎总的未婚妻要来了!
那可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,识相的话还不赶紧滚?
等着阎总亲自把你赶出去吗?”
“未婚妻?”
期期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,不可置信反复咀嚼这三个字,“他有……他有未婚妻?!”
“不然呢?
你以为凭你这么个傻不拉几的蠢货能当阎夫人啊?
真是痴人说梦,就算治好了脑子也拎不清轻重!”
“靠勾引阎总上位的贱人,要不是你给阎总生了个孩子,这房子里的人都没一个正眼瞧你的!”
正说着,小王又要上前去拽期期的胳膊,又被对方轻松躲过去,扑了个空。
“在阎总面前那么装可怜装柔弱,在我面前就暴露仗势欺人的本性了?”
“你敢无视我!”
小王怒目圆睁,恶声恶气道:“我看你真是挨打挨得少了!
以前当傻子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,现在居然敢躲?!”
期期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,而是绕过婴儿床去拿手机。
“你也就配当个让人玩儿的下贱东西!
阎总现在玩儿腻了你,你就是块没人要的破布!”
小王因期期的无视而气急败坏,也跟着绕了过去,高高扬起拳头就要落到人身上。
不曾料想,期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钳制住小王的手腕。
咔嚓一声。
期期面无表情,反手用力一拧,将其胳膊拧脱臼。
“聒噪。”
骨头断裂的声音打响在房间中,后者对这反抗行为震惊不己。
“啊——!”
小王还沉浸在胳膊脱臼的剧痛中,不过刹那间,就又感到一股极其强硬的力道猛地攥住他下巴。
咔嚓——小王的下巴被期期徒手卸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