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欢喜田园:掌家幺女

暖阳 著

美文同人连载

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饥饿更痛苦?有,那就是一个吃货饿肚子!于是,嫩皮老芯儿的季家幺女为了吃饱吃好,带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,走上了恶斗极品亲戚,开铺种田,争做地主的伟大道路!至于半路捡个傲娇少爷,这...纯粹是巧合了!

主角:季秋方天朗   更新:2024-01-12 03:3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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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季秋方天朗的美文同人小说《欢喜田园:掌家幺女》,由网络作家“暖阳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饥饿更痛苦?有,那就是一个吃货饿肚子!于是,嫩皮老芯儿的季家幺女为了吃饱吃好,带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,走上了恶斗极品亲戚,开铺种田,争做地主的伟大道路!至于半路捡个傲娇少爷,这...纯粹是巧合了!

《欢喜田园:掌家幺女》精彩片段

    第1章

    季秋蹲在自家大院儿的土坯墙下晒着太阳,二月春初的阳光少了夏日的暴烈和寒冬的冷淡,分外温暖又柔和,但季秋心里却像结了一层坚冰,除了冷,还是冷。

    “呸!呸!”一阵风卷来细细碎碎的黄土,直接灌进了她的嘴里,让她想念句童谣都没有机会开口。

    一个村里的婆娘挎着筐子经过季家门口,见她这般狼狈,忍不住笑了起来,招呼道,“秋丫头,不是病刚好?怎么跑出来吹风,赶紧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大伯娘了,家里闷,出来坐会儿好多了。”季秋抬起头,挤出一抹笑。小小的少女,因为久病卧床,肤色白了许多,加者本就不同于村里其余女孩子的精致眉眼,让那婆娘心里倒越发生出三分怜惜。

    待得嘱咐几句离开时,她心里还忍不住嘀咕,“怪不得季家这丫头难养活,从小七灾八难没断过,瞧着就不是黄土人家留得住的,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富贵小子。”

    季秋不知道这婆娘多管闲事,暗自替她的终身大事犯愁,当然就是知道也不会理会。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吃饭,吃顿饱饭,吃顿好饭!

    这愿望逐渐升级,若是让人听到都会惊奇。这算什么愿望,随便找个饭店,或者自家买些好菜,不过片刻就能吃得肚子圆溜溜儿。

    可惜,这愿望对季秋来说,真就是比登天还难。因为,她不是原来那个季秋了。

    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,她虽然自小就姥姥不疼,舅舅不爱,爹妈也是爱财胜过她这个女儿。

    但好在她物质生活很充足,又会自己照顾自己,大学毕业也没有进什么单位受职场的洗礼,直接宅在家里当了网络写手,扑街或者成神跟她都没关系,毕竟父母给的零花钱几乎数不过来。

    偶尔觉得闷了,就出去旅行,累了就回家继续宅着,日子真是舒坦极了。

    但许是老天爷不愿意看她这辈子就这么懒散过去,先前不过是去西南各省游玩一圈儿,尽兴归家的路上睡了一觉,结果醒来她就躺在季家的土窑洞了。摇身一变,她成了季家幺女,与她同名同姓的十二岁少女。

    突然年纪倒退了一半,任谁都会欢喜,更何况在现代,她也着实没什么人牵挂,只是…

    “老天爷,咱俩打个商量,给我换个地方吧。这里太穷了,我吃不饱,我饿啊!”

    季秋再次哀嚎出声,她自小没别的爱好,就是喜欢吃,立志吃遍世界美食。哪怕她一个人单住,那也是雇了厨师的,每日的午饭晚饭必定是可口又美味。偶尔兴致来了,自己也会下厨整治一桌儿好饭菜。

    可突然掉进这个物资匮乏的时空,季家又贫困穷苦,让她怎么活啊?就是打算艰苦奋斗,发家致富,她也得吃饱了,才有力气啊!

    季冬在灶间忙碌完出来,找了一圈不见自家妹子就赶紧开了院门,正好听得最后那句话,当即就红了眼圈儿。

    年前娘亲染了一场风寒,转过年就不好了,临终之时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要好好照料幺妹。

    可是娘亲前脚走,幺妹后脚就倒下了,烧了两日,好不容易醒来,居然又添了个挑嘴的毛病。家里的吃食,她竭尽全力整治,但三日两夜里,幺妹还是只吃了半碗面疙瘩,照这般下去,小妹就要活活饿死了。她怎么同娘交代?

    季礼从窑洞里出来,见大妹偷偷抹眼泪,忍不住也叹了气,上前小声问道,“怎么了,可是幺妹又不吃饭?”

    季冬点点头,扯下头上的白色布帕子抖一抖沙土,末了抹了一把眼泪,哽咽道,“二兄,幺妹身子弱,这么饿着也不成啊?”

    季礼眼里闪过一抹苦涩,但脸上却笑着安慰大妹妹,“你也别着急,幺妹许是病久了,嘴里没有味道,过些日子就好了。家里不是还有二斤细面吗,再熬碗面疙瘩吧。明日我去城里看看,许是大兄那里能有些好吃食。”

    季冬虽然自小懂事勤快,性子也泼辣,但到底才十五岁,听见二哥这么说也就收拾了心思,赶紧去灶间继续煮面疙瘩汤了。

    季礼想了想,打开院门出去,坐到了季秋身边,他也不说话,就是静静陪着妹妹吹风望天。

    季秋自小一个人习惯了,就是读书时候都没什么亲密的朋友,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家人心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。这会儿就有些尴尬的往旁边躲了躲,老实等着哥哥训斥。她也不是聋子,方才哥哥姐姐的谈话,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可季礼却是一直没有开口,仿似只要陪着妹子坐着就好,根本无意责怪。

    这般,季秋心里倒有些愧疚起来。这家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灵魂,千般呵护,万般疼爱,她不但不感激,反倒折腾的全家不得安宁。说起来,实在有些过分了。

    如此想着,她就想说点儿什么,但季礼却突然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幺妹,娘临走的时候,嘱咐我们好好照料你。可是家里穷,让你受苦了。但二兄一定很快就让你过上好日子,你相信二兄一次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少年只有十七岁,身形倾长,容貌清俊,许是读过几年书的关系,眉宇间隐隐含着三分书卷气,这般温和又坚定的望着妹妹,眼里半是请求半是疼惜,任谁也拒绝不了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季秋下意识开口应了下来,转而醒过神来又愧疚的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二兄,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挑嘴。但是…嗯,就是吃不下。”

    “二兄知道,算命婆子早就说过,我家秋儿是个富贵命。”季礼顺势牵起妹妹的手,一面往院子里走,一面笑道,“外边风沙大,该把秋儿吹得不漂亮了,咱们回屋去。一会儿煮好疙瘩汤,秋儿多喝一碗。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季秋有些无奈又好笑,这少年明显把她当孩子哄了,但这感觉…虽然陌生却实在温暖。

    季冬端了陶碗从灶间出来,见二兄和妹妹说笑着走进来,阳光照在妹妹苍白的脸上,居然难得有片红晕,真是让她欢喜极了,于是高声招呼道,“二兄,幺妹,快进屋吃饭了,我去喊阿大一声。”

    说着话,她把陶碗塞给二哥就跑去院子当中,大声冲着窑洞上方的坡地喊着,“阿大,吃饭了。幺妹也一起呢!”

    “哎,来了。”一个粗犷的声音乘着风沙传了过来,很快一个穿了青灰色袄裤,头上包了黑色头巾的高壮汉子就顺着山坡走了下来。许是见得病了多日的小女儿站在门口,他有些心急,直接从院墙上边就跳了下来。末了搓着双手,憨笑着问道,“秋儿,头上还疼不?”

    季秋咧嘴一笑,应道,“不疼了,阿大,就是肚子饿。”

    “啊,那就多吃饭,阿大又开了一亩地种麦子,到秋多给你烙白面饼吃。”汉子小心翼翼摸摸小女儿的头顶,眼里闪过一抹欣慰。对于这个小女儿,他和婆娘最是疼爱,可惜婆娘早早走了,他这当爹的就得更加卖力对女儿好了。

    “快吃饭吧,一会儿凉了。”

    季冬麻利的摆着碗筷,一家人洗了手就吃起了饭。

    季秋端了手里的白瓷青花碗,小口的喝着面疙瘩汤,抬筷子想夹点儿什么小菜,可惜桌子上只有一盘子黑乎乎的杂粮团子,还有一碟子说不出什么材料的腌菜,再看季礼和杨老爹正蹲在条凳上,抱着一只脑袋大小的粗瓷老碗在喝着小米粥。只有季冬还好,虽然手里的碗也不小,但好歹还是坐在了凳子上。

    “幺妹,怎么了,还是吃不下?”

    季冬见妹子愣神,开口问道。季礼和杨老爹听了也赶紧放下碗,生怕季秋再闹绝食。

    季秋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,但那就像一本书,总要读了才能知道。这会儿突然见到季家众人极具乡土特色的吃饭模式,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。但她怎么也不会说出来啊,于是伸手拿了一个黑团子掰了一半,尴尬笑道,“我就是想吃口…嗯,团子。”

    说着话,她就大大咬了一口。可是入口的粗粝又古怪味道,差点儿让她一口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做的,太难吃了。”

    季冬见妹妹噎得直吐舌头,赶紧替她拍背,“这杂粮团子是早晨刚蒸的,我还多放了一碗小米呢。”

    季秋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疙瘩汤才算把那股子怪味儿压下去,她犹豫了一下又夹了一筷子咸菜送到嘴里,末了又端起姐姐面前的小米粥喝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季家人看着她这个模样,都是疑惑,想要问两句的时候,她却是突然掉了眼泪。

    “呜呜,太难吃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哭了?”季冬手忙脚乱的给妹妹擦眼泪,焦急劝道,“你不想吃就不吃,晚上姐还给你熬疙瘩汤,不哭啊,不哭。”

    可是,季秋听了这话哭得倒是更凶了。

    原本她还嫌弃面疙瘩汤难喝,没有味道。可是吃了杂粮团子,喝了稀薄的能见到人影的小米粥之后,她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一碗面疙瘩汤简直就是人间美味。

    季家的老少,几乎是吃着前世狗都嫌弃的吃食。而这碗面疙瘩汤,是他们能够拿出的最好食物,这根本不是面疙瘩汤,是他们全部的疼爱…

    这就是家人吗?无私的给予和不需要回报的爱…



季冬半信半疑,到底还是拉着妹妹又退了几步,直到坛子里半点儿动静都没有,这才放妹妹过去。

季秋舀了一点儿尝尝味道,自觉还算过得去,于是就送到阿姐嘴边。

季冬本还有些害怕,但见妹妹喝了都没什么关系,于是也闭着眼睛喝了一口。可是入口的酸甜味道,夹杂着一种难得的凉爽,最古怪的是舌尖居然有气泡在不断破碎,真是有趣又新奇。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,末了惊奇问道,“你这是做的什么,怪好喝的。”

季秋得意的晃晃小脑袋,带动着两条略显枯黄的小辫子都在摆动。

“阿姐,这叫汽水。家里材料简单,做出来的味道一般,若是有蜂蜜和糖晶或者能榨汁的酸果子,味道一定比这好喝多了。”说罢,她略带期盼的拉着阿姐问道,“阿姐,你说咱们把这汽水拿去县城卖,两文一碗,会不会有人买来解渴?”

季冬本来还想再舀两口喝,听得妹妹这话,眼睛就是一亮应道,“我倒是见人家卖大碗茶,一文钱一碗。这个水比大碗茶好喝又解渴,两文,应该不算多吧。”

季秋欢喜的拍手,嚷道,“那咱们就张罗起来吧,天气越来越热了,起码能做大半年的好买卖呢。”

这回轮到季冬犹豫了,迟疑道,“万一没人买呢?”

季秋却是不在乎,小手一挥,极豪爽的安慰姐姐,“没人买就咱们自家喝,左右不过才几文的本钱。但万一卖的好,一日只卖五十碗,还有一百文铜钱呢,攒半个月就够二兄交束脩了。”

季冬没想到妹子折腾这汽水,居然是为了给二兄交束脩,心里真是又酸又甜,感慨着妹妹真是懂事了。

既然要拿去城里售卖,那自然是味道越好越容易吸引客人了。季冬打定主意同幺妹折腾这生意,就帮忙出了主意。

农家人过日子节俭,季家这半罐糖霜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,糖晶和蜂蜜更金贵,自然也不好寻找。但季冬有个常一起玩耍的小姐妹叫春花,家里老爹是柳树沟的里正,平日总有人求到头上办些小事儿,多少能得些好东西。

季冬试着去里正家走了一趟,因为有孝在身,她也不好进院子,就拉着春花儿在院外的大树下偷偷说了几句。春花儿是个热心肠,正巧家里精明的老娘又不在,就跑进屋子偷偷舀了一碗蜂蜜,拿了十多块糖晶,也就是冰糖塞给季冬。

季冬感激不尽,连连道谢,末了就把碗藏在夹袄下往家走。半路正巧瞧见两个淘气小子手里掐着一个酸果啃得呲牙咧嘴,想起幺妹的话就上前讨两个。

酸果就产自村外灌木丛的藤蔓上,秋时几乎遍地都是,味道酸的厉害,两个淘小子也不过就是啃着玩,占着嘴。但季冬这一讨要,两人又有些不舍,扭扭捏捏不肯相让。

季冬好气又好笑,取了两块糖晶塞到他们嘴里,立刻就换回了七八个酸果。

季秋在家越琢磨越觉得这汽水的买卖是条好财路,急得恨不能立刻就跑去县城售卖。好不容易盼得姐姐回来,一见蜂蜜和糖晶都借到了,酸果更是同前世的柠檬没什么区别。她真是喜出望外,立刻就动手又做了半坛子加强版汽水。

果然这次味道更上一层楼,酸甜味道比糖醋兑出来的更自然,特别是加了蜂蜜以后,隐隐又多了一种花香。

姐妹俩这一折腾就是大半个时辰,待得季老爹和季礼从田里回来,见饭桌儿空空就问道,“你们没进城吗?”

季冬这才想起还没做午饭,眼见季秋开口要应答就赶紧扯了妹妹一把,含糊应道,“阿大,你们回来了。幺妹有些懒得动,我这就做饭。”

季老爹也没深究,小女儿自从病愈就变得精灵古怪,许是临出门嫌累又改主意也说不定。

倒是季礼扫了一眼地上的坛子,末了想问什么却被季秋抱着胳膊拉了出去。

季冬麻利的拾掇了灶间就开始做饭,家里也没有鱼肉之类需要火候的吃食,不过是杂粮粥,杂粮团子,腌菜,片刻就端上了桌子。

季秋心里惦记着明日进城,吃进嘴里的东西根本没尝出味道,难得没有皱着眉头苦着脸。季礼见了,就更疑惑了。下午出门的时候,他借口肚子不好要蹲茅厕就多留了一会儿。

季冬本也没想瞒着二兄,虽然二兄读了几年书,却不像那些酸秀才一样清高傲气,反倒比别人明事理。倒是老爹,有些老脑筋,抱着农人比商贾高贵的想法,不愿儿女自贬身份。若不是当初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,他也不会同意大兄进城去做学徒。

果然,季礼尝了两个妹妹的研究成果,也很是喜欢。末了甚至建议道,“进城一路还有十几里,你们抱着坛子太累了。这气泡也容易晃没了,不如只做些酸甜汁儿,进城之后找大兄帮忙烧水,到时候再勾兑就是了。碗盘之类也在大兄铺子借用,但一定要给金掌柜银钱,省得大兄难做人。”

“呀,还是二兄聪明,我也是这么想的?”季秋欢喜拍手,小脸上满是得意,惹得季冬伸手点她脑门,“你这是在夸二兄吗,我怎么觉得你在夸自己?”

季秋笑嘻嘻不同姐姐争辩,兄妹三个又商量了几句,季礼就赶紧上山去做活了,省得老爹起疑。

季秋姐妹忙着准备好汽水原浆之后,又把坛子抱去屋子角落里存好,之后就揣着满心雀跃盼着明日到来。

这一晚,季家四口中三口都是辗转反侧,没有睡好。晨起饭桌上,季老爹见儿女眼圈下都是青黑一片,忍不住问询,“这怎么都没睡好,是不是哪里不舒坦?”

季礼秉承圣人训诫,不好同父亲撒谎,只低了头喝粥,季秋赶紧摇头,含糊应着,“昨晚有猫在墙头叫,我没睡好。”

季山心疼的摸摸小女儿的辫子,应道,“晚上回来,阿大做几个夹子扔去墙头,那些猫就不敢来了。”

“好啊,阿大最好了。”季秋再次装乖,成功骗过了老爹。季冬和季礼对视一眼,都是偷偷为幺妹竖起了大拇指。

季老爹是个勤快人,吃饱就扛着镐头下地了。季礼跟在老爹身后冲着两个妹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,季秋努力挥挥手。

许是季秋姐妹俩运气好,拾掇完家里,匆匆抱着坛子赶到大路上,正好又遇到赶着骡车的周老汉。这老爷子也是个急脾气,才一日功夫就把生意做起来了。骡车上这会儿正坐了两个中年婆娘和一个穿着绣花夹袄的闺女。

一见季秋姐妹,周老汉就赶紧停了车,把姐妹俩让上了车,末了生怕她们颠倒,又把家里带来的棉垫子送给姐俩垫在条凳上,惹得两个婆娘开口打趣,“周老哥,这是谁家闺女啊,难道是你走丢的孙女?”

周老汉也不含糊,应道,“我老汉没福气,要是有这样聪慧的孙女就是祖上烧高香了。”

季冬不喜那婆娘上下打量,侧身把妹妹往身后挡了挡。两个婆娘问不出什么,也就转而说起了家长里短的闲话。

很快,县城就到了,周老汉死活没收季秋姐妹的车钱,又嘱咐两人中午什么时候到城门集合回去,这才赶着车在两个婆娘越发疑惑的目光里走掉了。

季秋姐妹牵着手一路疾走,很快就到了金记烧鸡铺子。这次季安正巧在前堂忙碌,突然见两个妹妹又跑来,很是惊奇,顾不得招呼客人就跑到跟前问道,“大妹,幺妹,你们怎么又来了,家里出事了?”

季冬眼尖,扫了一眼刚从后边转出来的金掌柜,就赶紧拉着大兄往铺子里走,应道,“家里没事,我和幺妹来卖东西。大兄,你赶紧忙,过会儿再说。”

季安儿也是个机灵的,高声笑道,“铺子里生意兴隆,正好忙不过来,你们来帮忙太好了。”

果然,金掌柜听得这话脸色立刻多云转晴,难得同季秋姐妹好声好气打了招呼。

季冬帮着大兄忙碌,季秋就抱了坛子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等待。好不容易客人们散了,季秋就偷偷同大兄说要烧锅开水。季安虽然不明白两个妹妹要做什么,倒也没有拒绝。金掌柜更是以为两个丫头口渴,难得大方的喊着季安再冲壶粗茶出来。

季安手脚麻利,很快就把热水烧好了。季冬见木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,就取了一只老碗不断倒换,末了侧身遮着众人的目光,方便季秋兑汽水。

季安眼见那木桶里的水花四溅,差点儿惊叫出声。季秋及时的舀了一碗塞到他手里,低声道,“大兄,这叫汽水,我和阿姐昨天琢磨出来的,今日拿城里来卖,你尝尝看。两文钱一碗,不知道好不好卖?”

小说《欢喜田园:掌家幺女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

季安皱着眉头,小心翼翼喝了一口,立时就惊得大张了嘴巴。他惊疑的望着两个妹妹,半晌才道,“这真是你们琢磨出来的?”

季冬笑着点头,她也不贪功,应道,“幺妹想的法子,我跟着折腾了一晌午。”

季安沉默了一会儿,末了抬手咕咚咚把剩下的汽水都喝了下去,待得长长拔出一口气,忍不住嚷道,“真是太凉爽了。”

金掌柜正在呵斥一个店里新招的小伙计,听得季家兄妹这里的说话声,忍不住好奇问道,“季小子,喝什么好东西呢,怎么还喊着凉爽,难道你家妹妹送了冰块来?”

他本是玩笑,不想季安却是应道,“掌柜的,我家妹子送的不是冰块,但比冰块好喝一万倍!”

“咦,什么好东西,让我也尝尝。”金掌柜好奇的走了过来,就是那小伙计也忘了方才的委屈,挤到跟前探看。

季秋麻利的倒了两碗分给两人,果然又收获了两份惊奇。季秋趁机就道,“金掌柜,我家离的远,也没准备什么碗碟,只能在您这里借用了。您放心,我们不是那不懂礼的,若是打碎了,照价赔偿。您看,给我们行个方便吧。”

金掌柜有些犹豫,目光扫过大半桶汽水,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问道,“你们两个闺女抛头露面出来,不怕被人说闲话儿啊?我看不如把这什么汽水的方子卖给我,你们买些绣线布料回家做针线,岂不是更好?”

季安和季冬闻言,脸色就有些僵了。生意没等开门,就遭人觊觎,这实在有些堵心。

季秋却是笑嘻嘻摇着小脑袋,嗔怪道,“金大叔,我和阿姐还指望卖了这汽水攒嫁妆呢。几盒子绣线和棉布可不够,怎么也要几百两银子啊!”

“几百两?”金掌柜翻了个白眼,忍不住嘲笑这丫头想发财想疯了,不过是种特别一点儿的凉茶罢了,一月能卖一两银子就不错了,真要花了几百两买方子,那要多少年才能回本啊。

“成,你们姐妹就卖吧。等你们赚了几百两,别忘了请大叔喝酒,也算跟你们沾光了。”

“好啊,我们用大叔铺子里的水和木桶陶碗,每日付给大叔十文钱好不好?”说着话,季秋一副天真的憧憬着,“剩下的铜钱,我要攒着置办一副最好的嫁妆,要有两口箱子,十匹布…”

金掌柜这会儿已是开始怀疑季秋这丫头是不是先天痴傻了,他也没了计较的心思,摆摆手回了柜台,算是应了季家姐妹的请求。

季秋偷偷扭头同兄姐做了个鬼脸儿,调皮的吐吐舌头。

季安儿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吝啬精明的掌柜打退堂鼓,万分佩服的拍拍妹子的后背,末了就赶紧趁着铺子里暂时没有客人,帮着张罗洗刷陶碗。

因为是第一次试卖,季秋姐妹也不敢勾兑太多汽水,这大半桶估计就能分几十碗了。季秋跟在身后,寻了两个比拳头大一些的陶碗,然后才是普通的大陶碗。

至于售卖的地点,兄妹三个也商量好了,就在烧鸡铺子旁边的街口,那里人来人往,在铺子里又一眼就能看个清楚,若是有事,随时都能喊季安赶来帮手。

小小的桌子安放在墙角,木桶加了盖子,大小陶碗摆开,季家的小摊子就算开张了。

季冬虽然平日行事泼辣,但到底还有些少女的羞涩,站在桌子旁边好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吆喝好。

倒是季秋清清嗓子,开口就脆生生嚷道,“南来北往发财的大叔大伯们,东走西奔报喜的婶子大娘们,都来瞧都来看了!新口味汽水,解渴又爽口,大宇独一份儿,今日不要钱白白品尝了。谁口渴了,尽管来喝一碗啊!”

甘陇的春日虽然还残留着冬日的凉气,但来往人群有从西域淌过沙漠赶回的,也有挑着担子走了十几里山路的,难免都是有些干渴。突然听得一个小闺女有说有笑的这般招呼,而且不用给铜钱白吃白喝,忍不住就有些动心。

季秋吆喝了片刻,就有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汉子走上前,略带了些局促的问道,“闺女,你这什么水当真不要钱白喝?”

“当然了,大叔。我家这汽水,可是大宇独一份,比酸梅汤还解渴又好喝。我也不自夸,你尝尝就知道了!”季秋热情的招呼这第一个客人,末了示意阿姐赶紧舀一小碗汽水出来。

季冬原本见很多人望过来,还有些脸红,这会儿也顾不上了。麻利的舀汽水,末了双手递给那个汉子。

那汉子低头瞧了瞧,见陶碗里的汽水微微泛着浅淡的黄色,并没有什么古怪模样,于是就试探着喝了一口。但随即就咕咚咚把陶碗喝了个底朝天。末了大大打了一个嗝儿,赞道,“真是太爽了,从嗓子到肚里都凉刷刷的,嘴里还有气泡咕噜噜,这里到底放了什么?”

季秋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,笑嘻嘻招呼一旁蠢蠢欲动的众人,“各位大叔大伯们也都尝尝吧,每人一小碗,再要喝可得掏两文钱买一大碗了!”

众人本就心里猫抓一样的好奇,听得这话就都挤到摊子前凑热闹。

“给我来碗尝尝!”

“我也要一碗,正好走的渴着呢。”

小小的汽水摊前立刻就聚满了人,季冬本就手脚麻利,季秋又笑的喜气,众人哪怕因为只有两个小碗轮换使用,也没有什么不满,毕竟也不要他们掏钱。

小小一碗汽水,不过两三口,待得下肚,众人咋咋舌头,都是有些意犹未尽。

“味道确实不凑,酸酸甜甜,还凉冰冰的。”

旁边一人喝得有些急了,长长打了一个气嗝,末了生怕众人嫌弃他不知礼,赶紧也是赞道,“就是,这水里怎么还有气泡,打个嗝好像把什么闷气都吐出来了。真是爽快!”

说着话,他好似要证明自己当真喜爱,高声冲着季秋嚷道,“丫头,再给我来一大碗。”

“好咧,大叔,承蒙惠顾,两文钱!”

“哗啦!”那人显见也不是缺钱的,抬手就从钱袋里抓了五六文钱扔进季秋备好的小木匣子里。豪爽一摆手,“尽管端上来,剩下的是大叔赏你的!”

“哎,谢大叔!”季秋喜得眉开眼笑,季冬也是眼睛发亮,舀了满满一大碗酸果汽水给了那人。那人一口气喝完,再次重重打了个饱嗝,这才摇头晃脑走了。

世人历来都有从众心理,有了第一个花钱的,自然就会有第二个,更何况这酸果汽水却是比路边的大碗茶要好喝多了,就是茶楼里的酸梅汤也差不哪儿去。

而带了孩子的人更是被孩子闹着要买上一碗,小小的气泡在嘴里不断爆炸,这绝对是孩子不能抵御的诱惑。

很快,你一碗,他一碗,半桶汽水连品尝加售卖就没有了。

季冬这会儿也放下了羞涩,紧紧的抱了钱匣子,清清脆脆招呼众人道,“各位大叔大伯,汽水已经卖光了,若是想喝明日请早!”

有些路人因为来的晚,没有品尝到,还有些遗憾,听她这么一说倒开口笑问道,“小姑娘说话算数,明日还来?”

“当然还来了,我们姐妹还指望这摊子赚点儿嫁妆银子呢。明日一定多做一些,到时候给大叔留一碗。”

“好咧,明日准到。”

人都是希望自己被尊重抬举的,听季秋姐妹说明日特意给自己留一碗,那路人哈哈笑着摆摆手就走了。

季冬把钱匣子往季秋怀里一塞,嗔怪道,“没羞没臊的丫头,走哪里都把嫁妆挂嘴边儿上,明日不许说了。”

“好,阿姐有命,小妹怎敢不从?”季秋吐吐舌头,掂掂手里的钱匣子,心情无法言喻的好。这可是她人生里亲自动手赚到的第一笔钱啊,前世虽然每月也有稿费,数额也不少,但是打到账号里的数字同这样沉甸甸的握在手里,根本不是一种感觉。

“想什么呢?赶紧收拾摊子回铺子,大兄还惦记呢。”季冬招呼妹妹一声,两人就把陶碗放进水桶里,又搬起桌子准备回铺子。

季冬心疼妹妹,自己扛了桌子,水桶就给了季秋儿。她原本是好心,但一时忘记了季秋身形瘦小,又是大病初愈,手上没什么力气。待得她到了铺子门前,季秋还拎着水桶在街上慢慢挪动。

季冬扭身一见这样就想回去接妹妹,结果事有凑巧,不过几步路就能赶到的距离却因为几匹奔马变得惊险万分。

季秋听得身后有马蹄敲击青石路的声音传来,就怕被踢到,于是着急往路旁避让。但水桶里放了十几只陶碗,实在太沉了。她有心扔下水桶,又怕糟蹋了人家金掌柜的东西,赔银钱在其次,主要是大兄还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,万一人家记恨找点儿麻烦,就太不值当了。

这般想着,她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扯着水桶往路旁挪。

“幺妹,快躲开!”

“什么人,闪开!”

季冬几乎和马上人同时呼喊出声,季秋察觉身后隐隐的风声,暗道不好,赶紧抱着脑袋蹲在了水桶旁边。

一阵带着腥气的风声从季秋头上猛然掠过,惹得无数路人也跟着惊叫。

过了不知多久,季秋抱着脑袋的双手被人打了开来。

“幺妹,幺妹,你伤到哪里了?”季冬脸色煞白,扯起妹妹上下打量,见得她没有半点儿伤处又恼了起来,一巴掌拍在她背上,骂道,“你犯什么混?不过是个破桶,扔了就扔了。真把你踩伤了,我怎么同阿大交代?”

许是娘亲过世,骤然担起家里所有琐事,让只有十五岁的季冬倍觉压力,纵然白日里照料父兄妹妹,时刻都表现的泼辣又爽快,但心头大多还是茫然无所依。这会儿又亲眼见到妹妹差点儿被马踩踏而死,她终于崩溃了,搂着妹妹放声大哭。

季秋心里也是后怕,她扫了一眼面前的五六匹高头大马,脸色很是不好。自己这小身板,真被踩上,就是侥幸捡条性命,怕是以后也只能在床上躺一辈子了。

这般想着,她又骤然恼了起来。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居然纵马飞奔,这简直就是蓄意谋杀!

“喂,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啊?这么多人的大街上,居然还跑马?万一踩到人了,你们给偿命啊!”

那马上的几人许是原本也有些担心季秋是不是伤到了,听得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。马群一分,当先领头那人就转到了季秋身前。原来骑手是个身穿锦缎长衫,头戴赤金镂空发冠的少年。墨眉星目,高鼻梁,唇红齿白,容貌俊朗,但眉宇间隐隐又带着一点点阴郁,显见是出身在富贵人家。

他皱着眉头,不耐烦的扫了季秋一眼,冷声道,“即便我们纵马有错,你闻声不躲也是不该。”

季秋眼睛一瞪,还想回嘴,他却不知又看到了什么,神色又添了三分不屑,“小爷没空儿同你闲话儿,说吧,要多少银子?趁着小爷儿心情好,你尽管开价!”

“开你个大头鬼,你当我是碰瓷儿的啊!”季秋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钱匣子砸他脸上,但到底也没舍得。“别以为有几个臭钱,就能无法无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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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季秋却说,“阿姐,你别担心。先前阿娘最疼我,她的百日祭,我一定想办法赚银子,把酒席办得风风光光。”

季冬听得“噗嗤”笑出了声,也没把妹妹的话放在心上,敷衍道,“好,阿娘知道你有这片孝心就好了。你呀,养好身子最重要。”

季秋有些泄气,埋怨这身子的原主实在是个不争气的,农家女孩硬是养的娇气,连姐姐都不信任她。没办法,只能以后一点点慢慢在家人心里建立她的威信了。

陈二舅家里也有活计,不过坐了大半时辰就要回去。季家人送了他到门口,这粗豪的西北汉子弯下身子摸了摸季秋的头,末了红着眼圈儿走了,惹得季秋心里也酸酸的,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句,“二舅舅,你可常来看我啊。”

“哎,回吧,过几日我再来!”陈二舅许是不愿众人看到他抹眼泪,头也没回的挥挥手就大步走远了。

一日无话,转过夜里就是陈氏的烧七七了,季冬早早就爬起来,忙碌着拾掇供品和纸钱,又要熬杂粮粥做早饭。季秋不好躺着偷懒,套上袄裤也跟了出去。

清晨尚且冷冽的春风吹的她激灵灵打了寒颤,正好被季礼看见,二话不说又把她撵回房里去了。

待得日头爬上地平线,整个柳树沟也变得喧闹起来。鸡鸣狗吠,孩童吵嚷,很是鲜活有趣。

季家人都吃了早饭,坐在堂屋里等了好久,末了杨老爹起身说道,“你们大兄怕是铺子里走不开,咱们先去坟上吧。”

季礼三个刚要应声,不想院门外却是有人在喊,“阿大,都在家吗?”

季礼和季冬脸上立时喜得笑了起来,一同奔去开院门。季秋好奇自家大哥是何模样,于是就躲在老爹身后往外走。

季安同二弟季礼一样继承了老爹的好身材,但许是年纪长两岁,显得更高壮。常年在烧鸡铺子里做伙计,让他习惯时时脸上带着三分笑,让人一见就觉得喜气。

季冬正接过大兄手里的包裹,扭头见妹妹探头探脑的模样就嗔怪道,“做什么怪样子?以前大兄回来,你都是第一个跑出来,今日怎么还认生了。”

季秋不知怎么应声,就嘿嘿傻笑着蒙混过关。不想季安却是个爱玩闹又疼妹妹的,三两步上前就抱了她满地转圈儿,“幺妹,想大兄了没?大兄给你拿烧鸡回来了,你不想大兄,那就不给你吃了。”

烧鸡?

季秋被转的头晕目眩,想要表达一下兴奋之情也顾不上了。

好在季冬跑过来救驾,“大兄,幺妹病刚好,禁不得这么转,快放她下来!”

季安闻言赶紧放下妹妹,见她果然小脸泛白,忍不住后悔的挠挠后脑勺,尴尬道,“我也是许多日子没见幺妹,一时忘了她身子不爽利。”

季冬瞪了大哥一眼,还想问问幺妹晕不晕,结果就见她手里不知何时居然把那只装了烧鸡的油纸包抓过去了。于是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在她额头点了点,骂道,“亏我还担心你被大兄转晕了,你倒好,满心眼儿里都是吃。”

季秋越发傻笑的更厉害了,她这纯粹就是本能,谁能理解一个吃货整日以杂粮团子果腹的悲哀啊!

季安几乎城门一开就急着往家里赶,早饭也没有吃。季冬把剩饭拾掇出来,季安也不用妹妹再生火,胡乱吃了一口就跟着众人一起往坟地去了。

陈氏去世的时候曾留下遗言,不愿把自己埋回牛头村的季家祖坟,只想离自家近一点儿。于是季山当初做主,又同里正打了招呼,就把陈氏葬在了季家旱田和迷雾山之间的朝阳之处,周围有几棵矮松,环境也算清幽。

只不过通往坟头的山路沟沟坎坎,有些难行,季安不顾一早赶路疲惫,直接把季秋背在了背上。这让季秋瞬时对这个便宜大哥又喜爱了三分,两只小脚晃悠着,不时望望风景,倒有些像出游一般。

季山本来心情沉重,但扭头见久病的小女儿脸色红润,眉眼也好似活泼许多,忍不住心头也是一松。

很快,一家人五口就到了陈氏的坟头。季安带回来的两盘点心,一只烧鸡,连同季冬起早蒸好的馒头都摆在了坟前的石板上。

季山坐在旁边跟陈氏唠叨些家里的琐事,季安则带着弟妹们跪下磕头。季礼从怀里掏出几篇精心抄写的经文放到了火盆里,季冬哭得眼睛通红,给娘亲烧了元宝和纸钱,末了又扯了季秋到前边。

季秋诚心诚意磕足了九个头,不为别的,只为自己占了这位慈母的女儿躯壳。想必如今她们母女已经在九泉之下团聚,而她以后必然竭尽所照料季家众人,让他们过上好日子,以此作为回报。

许是陈氏当真泉下有灵,坟头旁边的矮松无风摇动了几下。季山偷偷扯了袖子抹掉眼角的泪珠子,低声招呼儿女们,“都回吧,别让你们阿娘惦记。等过了百日就送她去投胎,下辈子投个好人家,省得再受苦受累。”

说着,他有些哽咽了,起身掉头就当先离开了。季礼红着眼睛起身,带着冬儿把祭品重新拾掇回篮子里,季安照旧背了季秋,兄妹四个恋恋不舍的也下了山。

此时已是晌午,季冬把供过娘亲的烧鸡,连同几个两和面馒头放锅里热了热,下边烧了一大锅小米粥。一家人围着桌子,难得吃了一顿团圆饭。季秋刚刚病愈,又折腾一上午,吃过午饭就觉得累,回屋去很快就睡了。

季安同老爹和弟弟蹲在屋檐下一边说晒太阳一边闲话儿,问起季秋的病情就道,“我还惦记幺妹挺不过这场病,今日瞧着倒活泛许多。”

季礼应道,“不只活泛了,还变懂事了,昨晚帮着大妹烧火做饭呢。”

“是啊,许是你阿娘保佑。”季山也觉欣慰,末了又关心大儿,“铺子里累不累,你们那掌柜是个吝啬的,若是吃不饱肚子,就自己拿工钱买些干粮。别惦记家里,家里用不到你的工钱。”

季安却是摇头,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出来,晃动间哗愣愣响动,显见里面装的都是铜钱。

“阿大,我们掌柜再吝啬,铺子里也是卖吃食的,我怎么会饿肚子?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,您收着,再攒俩月就能送二弟回书院读书了。读了这么多年,不能这么就放下,太可惜了。”

“不成,大兄!”不等老爹说话,季礼立刻摆手反对,“这工钱留着给大兄娶嫂子,我…我自己想办法筹束脩。不用家里为我打算!”

季山也道,“这么多年,家里没少让你贴补,听你弟弟的,自己留着将来置办聘礼吧。你都十九了,秋时怎么也要相看婆娘了。”

季安执意把钱袋子塞到老爹手里,笑道,“阿大,我最近在跟着师傅学手艺,说不得师傅告老后,我就接手了。到时候工钱定然更高,不会缺了聘礼银子的。”

季山想想小女儿生病欠下的外债,还有二儿子房里那几本被翻得起毛边儿的书本,忍不住叹了气,到底收了钱袋子。而季礼则低了头,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。

季安拍拍兄弟的肩膀,有些事情不需要说,血脉亲情无价…

季秋一觉醒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擦黑了。她开了屋门一看堂屋里都摆好了饭桌儿,季冬见妹妹醒来就打趣道,“懒猫儿醒了,大哥回城去了,你都没送送。”

季秋嘿嘿干笑两声,凑去了季礼身边坐了。季礼摸摸她的脑袋,抬手给她夹了一只鸡腿放进了碗里。

一只鸡长了两条腿,中午季秋已经吃了一只,这时候再厚的脸皮也不好贪嘴了。

她直接夹出来送到老爹碗里,笑嘻嘻道,“阿大吃。”

季山见女儿孝顺,心里受用,但还是乐呵呵的又夹了回去。

“你吃吧,病好了也得多补身子。”

季秋还想让给季礼和季冬,两人却直接端起了粥碗,根本不给她机会。

无奈之下,季秋只得满心温暖的又啃了一只鸡腿。

吃过饭,季礼雷打不动的又舀了一碗水,拿了一根秃毛笔在院子里的石磨上练字,杨老爹拿着磨石开始蹭犁头和镐头之类农具,为即将开始的春耕做准备。

季秋看着新奇,围着老爹转了一会儿,想起半晌不见姐姐,就偷偷跑去灶间想要吓她一跳。

可是,她偷偷摸到门后的时候,却看见昏黄的油灯下,一直无微不至照料她的少女正把一根鸡骨头送到嘴里,慢慢嚼着,直到成了渣滓,没有一点儿滋味才不舍的吐了出来…

滴答,滴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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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泪好似夏日突然袭来的暴雨,噼里啪啦从季秋眼里落了下来。这一刻,她特别想狠狠给自己几耳光。难道重生在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身上,她就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?明明享受着季家众人的疼爱,却只嘴上喊着要回报,今日的一只烧鸡却把她的贪婪自私彻底的揭露开来…

静谧的暗夜里,季秋半点儿睡意都没有。仰头望着斑驳的黄土棚顶,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发家致富,恨不得再穿越回现代,学一身本事回来。可惜她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假把式,这时候揪光了头发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。

季冬睡得迷迷糊糊,察觉妹妹好像有些不安稳,就本能的摸索着替她盖了盖棉被。季秋立时就老实下来,不敢再翻身,生怕吵醒了姐姐。

半晌,直到少女睡熟了,她才凑到跟前,一边嗅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一边无比郑重的许诺,“阿姐,以后我就是你的妹妹季秋。”

季冬不知道这个承诺,意味她不过一年就有新衣裙穿,有首饰戴,有丰厚的嫁妆,最后风光出嫁。此时的梦里,她最担心的还是烧鸡吃没了,明日妹妹还是不肯吃饭可怎么办?

但第二日一早她爬起身时,灶间里已经生了火,季秋扎着粗布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着,大盆的芽麦面疙瘩已经煮好了。

她忍不住跑进去,埋怨道,“幺妹,你怎么起来做饭了?这芽麦面儿是留给你以后打牙祭的,你怎么都拨成疙瘩了。”

“阿姐,我病好了,不用吃小灶了。”季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,笑嘻嘻应道,“以后家里吃什么,我就跟着吃什么。”

季冬见妹妹抹得额头黑乎乎几道子,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,扯下头上的白毛巾替她擦抹干净,末了也没计较,端了陶盆出去了。

季秋偷偷松了一口气,逐步建立她在家人心里的威信是第一步,暂时看还算顺利。

吃了饭,季老爹带着季礼照旧要到窑洞上边的田里翻地起垄,这是个着急的活计,不知什么时候春雨就会落下来,若是错过了,冬麦的长势受影响,一年的收成就要打折扣了。

季秋在院子里转着圈儿,最后还是在门口挡了老爹,央求道,“阿大,我想进城看看大兄。”

“昨日不是刚见过,怎么还要进城?”季山疑惑问道,末了猜着小女儿许是惦记去大儿那里混些好吃食,于是又有些心酸,“进城要走二十里路,你若是不嫌累就去吧。让你阿姐领着你,不过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。”

季冬正好拎着簸箕从窑洞里出来,听得这话就抱怨道,“这死丫头又打什么主意?家里活计多着呢,我要垒个鸡窝,明个儿去村里买几只小鸡,秋时下蛋也能换些油盐。”

先前家里养的鸡,在陈氏发丧时候都杀了待客了。农家的小鸡就是个小钱罐,大半家用都指望从鸡屁股里抠出来呢。

季山听大女儿这么说,又有些犹豫了,抱歉的望着小女儿就想反悔。

季秋实在无法就只得耍赖了,扯了老爹的袖子撒娇,“阿大,你就答应吧,我就今日去一次,回来就跟着阿姐好好做活儿,好不好?”

季礼最是疼妹子,见此就帮腔道,“阿大,让幺妹去吧。家里还有土坯,中午吃了饭,我自己就把鸡窝垒好了。”

季山果然立刻就道,“那好,杏儿就领你妹妹去城里走走吧。”

季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,抱怨道,“成,你们都是好人,就是我一个坏人。”

“不是,不是啊。”季秋赶紧跑去抱了姐姐的胳膊,讨好道,“阿姐对我最好了,我最喜欢阿姐了。”

季冬伸手再妹妹头上拍了拍,心里也是疼惜不已。季秋如今都已经十三岁了,但自小身子不好,倒同人家十岁的孩子身形差不多。她也确实不曾去过城里,今日就当带她散散心了。

“那好吧,我正好绣了几双鞋垫,拿去一起卖了。”

“太好了,阿姐赶紧换夹袄。”

季老爹父子笑着扛起镐头走了,留下季冬给妹妹找了一套半新的青色罩衫套在老旧的夹袄上,趁着下边褐色的布裙,看着倒是干净利索许多。但是再往妹妹头上戴头巾的时候,她却死活不肯。

季冬无法,只得麻利的同样套了件藏蓝的罩衫儿,然后把头巾塞进篮子里,带着妹子出了门。

姐妹俩一路出了村子,许是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碌,倒也没遇到什么人。待得走出三里路上了大道,这才零星遇到几个路人,有推着独轮车的汉子,也有骑着毛驴赶路的婆娘。

季冬拎着篮子,还要为妹妹挡着风沙,没一会儿就走的气喘吁吁。季秋也是累得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,若不是心里有进城寻找财路的想法撑着,她真想掉头回家了。

许是姐妹俩今日运气旺,又走了二里路,大路上就踢踢踏踏走来一辆骡车。车身罩了簇新的青色油布,拉车的骡子也是三四岁口的壮实牲口,脚下轻快又利落,看得路人都是羡慕不已,那赶车的老汉得意的抬了下巴,笑得眯了眼。

季冬想要拉着妹妹避到路旁,不想季秋却是走过去拦了骡车。

“大伯,您这是进城吗?我和阿姐赶路去看家里的大兄,您若是顺路,捎我们一程,好不好?”

赶车老汉闻声,扭头一瞧路旁站了两个闺女,眉眼清秀,都梳着辫子,穿着罩衫,但许是吹了许久风沙,稍显有些狼狈。特别是说话的小闺女,脸色有些苍白,但笑起来脸蛋又有两个酒窝,眼巴巴看着自己,模样很是娇憨。

他想起远嫁的幺女,于是就痛快应道,“上来吧,闺女。正好顺路!”

“哎,谢谢大伯。”

季秋胡乱行了一礼就跳上了骡车,留下季冬想埋怨妹子大胆,但到底跺跺脚也上了车。

有了代步的骡车,终于不必依靠两条腿了,季秋很是欢喜,一边望着路旁泛着淡淡绿意的黄土坡一边同老汉攀谈。

老汉姓周,家里就住在柳树沟南边的村子,家里的闺女嫁的好,给夫家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,女婿欢喜来报喜,顺便带了这辆骡车算是孝顺岳丈的。

甘陇这里,家家户户几乎都在温饱线上挣扎,马匹几乎看不到,若是有个驴子代步或者干点儿杂活,那就是日子过得好的了。周老汉得了这骡车,当然是万般欢喜。这会儿听得季秋问起,就打开了话匣子。

末了抱怨道,“我这女婿也是个傻子,送了这骡车也没什么大用,还不如给家里留几两银子呢。”

季秋见老汉眼角眉梢都是笑,就顺口应道,“周大伯,你家姐夫可不是傻子啊,他这是给大伯送了条财路呢。您看,这十里八村的,每日都有人要进城,但走路实在辛苦。您每日赶着骡车跑上一趟,谁要搭车就收一两文钱,人家得了方便,您一月也有几百文进项,岂不是两全其美…”

不等季秋说完,周老汉就一拍大腿,哈哈笑道,“哎呀,正好家里的地也不用我拾掇了,出来转转还有铜钱拿,真是天下第一的美事了。”末了又夸赞季秋,“你这闺女真是聪明,怎么想出这么个好主意?”

季秋眼珠儿转了转,有些后悔方才说话没注意,赶紧补救道,“我也是走累了,胡乱琢磨的。周大伯觉得好就赶紧把这生意张罗起来啊,以后我和阿姐再进城就轻便了。”

“成,大伯今日承你的情了。以后你们进城就做大伯的车,保管不收一文钱。”周老汉豪爽的一挥手,也没继续追问下去。

季秋冲着同样一脸疑惑的阿姐吐吐舌头,照旧傻笑蒙混过去了。季冬没有办法,又有外人在跟前,只得在妹子背上不轻不重掐了一记,心里琢磨着妹子这场病过后,真是比以前聪明多了。

季秋还真打算以后常进城,这会儿得了周老汉的许诺,索性把现代公交车的那些章程选了些合用的说给老汉听,比如定点出行和回程啊,上车收费啊这类的,听得老汉连连点头,赞不绝口。

这般,一老一少聊得热火朝天,不知不觉就到了甘沛县城外,周老汉要去北城门附近,季安做活儿的烧鸡店却在城南,两姐妹于是就下了车,别了老汉又改了步行。

甘沛县城占地不大,城墙是糯米混合了麦秸和黄土堆砌而成,常年被风沙吹拂,很是有些千疮百孔的狼狈。但周边百十里只有这么一座城池,来往西域的商队都要经过此处,加者进城买卖的百姓,城里街路倒也人来人往,很是热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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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秋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完,前世父母从不曾陪她过一个生日,她没哭。生病住院,无人照料,她没哭。遇到抢劫,回家无人安慰,她也没哭。但如今,面对这碗面疙瘩汤,她心里的坚冰突然融化了。

季山眼见小女儿哭得眼睛都红了,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,蹲在板凳上不吱声了。作为一个父亲,不能让女儿吃饱饭,就是最大的失败。但自家祖祖辈辈就住在这个黄土高原上,没有什么资源,没什么富贵亲戚。大宇王朝前些年又是战乱不断,苛捐杂税极高,他一个庄稼汉子能保证妻儿不饿死,二儿子甚至还读了几年书,就已经算是极厉害了。

可是,如今面对哭泣的小女儿,他还是深深的无力。

季礼也低了头,半晌说道,“阿大,过几日我就进城找份活计做,听大哥说那些铺子里的账房,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呢。”

“不成!”季山立刻出声反对,儿子十岁读书,虽然比别的孩子都晚,但极有悟性,不过七八年已是过了童生,若不是婆娘开年没了要守孝,这时候正是考秀才的时候。

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。就算做不了清贵的读书人,以后跟着自己种麦子,总也是个二等农人,总比四等商贾的身价要高很多。

“等等看,秋时家里粮食下来就好过多了。到时候,再送你去城里书院。你大哥那里还能贴补一些…”

“大哥已经十九了,他攒的工钱该留着下聘娶嫂子。我就是科考也不见得能中,何况,娘的百日祭银子还没着落…”

想起过世的娘亲,季礼还是哽咽了。

季家老娘陈氏是个泼辣又有主意的,当初因为公婆偏心,她们一家几乎是净身出户分家出来。十几年间,挖了上下两口窑洞,开了八亩地,虽然日子不算多富裕,但在陈氏操持下也过得有滋有味,可惜陈氏一病,花光了积蓄不说,还欠了几两银子的外债,日子颓败了很多。

“这些不用你多想,还有我呢。”季山干巴巴说了一句,也开始想念死去的陈氏。他虽然力气大,身体好,但没了婆娘在旁边,也觉得天塌了一半,走个路都没了方向。

季秋哭了一会儿,胸口的郁气散了很多。抬头见父兄和姐姐都是一脸凄苦,还以为他们又在犯愁自己不肯吃饭,于是狠狠心抄起那个杂粮团子就大口吃了起来。

“阿大,阿姐,二兄,我突然肚子饿,这杂粮团子也好吃了。”她一边吃一边嚷着,“好吃,好吃,真好吃!我要多吃,我要赶紧好起来。我要赚银子,我要买好多肉吃!”

季家三口抬头一见季秋咬牙切齿啃着糠团子,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,自然也把悲痛扔去了脑后。季冬赶紧给妹妹的碗里添了稀溜溜的小米粥,劝着,“你也别吃太急了,小心噎着,再喝口粥。”

“能吃就好,能吃就好。”季山乐得褐红色的脸膛上开了花,季礼则在腌菜盘子里挑了最好的一片叶子放进了妹妹的碗里…

黄昏,是乡村里最安逸清闲的时刻,家家户户的汉子端着盛满杂粮粥的老碗,手里捏着个饼子或者杂粮团子一排排蹲在村口人家的墙根下,一边吃喝一边说着闲话儿。偶尔有谁摸出个两合面儿的馒头咬上两口,都要惹得众人羡慕不已。

季家住在村子最北边,原本这里是一个不算高的黄土坡,土质不算好,村人也没谁愿意住。十几年前,季山夫妻搬来落脚后就在土坡下修了口窑洞,后来慢慢又开了几亩荒地,孩子大了又开了上窑,渐渐就有了些生气。而土坡往西不到二里就是一座山顶常年迷雾缭绕的大山,据说有些不吉利。

所以,季家门前多少有些冷清,少有村人经过。但这也很好的保护了季家人的隐私,不必放个屁都传得全村儿皆知。

季山一只手藏在身后,乐颠颠往家里赶,不时回头催促跟在后边的二儿子,“礼哥儿,快走,你幺妹怕是饿了。”

“哎,好,阿大。”季礼拖着疲惫的双腿,又勉力快走了几步。这一下午,他和爹爹走遍了迷雾山的山脚,实在有些累了。如今虽然已是初春,但天气还不算暖和,朝阳坡的野菜也只冒出几片嫩叶,他好不容易才挖到半篮子。好在老天开眼,阿大下的套子逮到一只兔子,想着幺妹能补补身体,早些好起来,他忍不住小跑起来,终于追上了父亲。

季冬带着季秋眼见天黑还不见出门的父兄回来,就齐齐趴在院门口张望。待得瞧见夜色里走出来的爷俩,乐得赶紧接了上去。季山骄傲的提出背后的兔子,嚷道,“看看阿大带什么回来了?”

“呀,兔子!”季冬欢呼一声,喜得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。虽然陈氏刚刚去世没两月,但农家本就清苦,难得吃一次荤菜,也就没有大户人家那些吃素的规矩,不过衣衫上素净一些罢了。更何况季秋刚刚病愈,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,更顾不得那些死板规矩了。

而季秋自从醒来三四天就没见到过肉腥儿,这会儿想着红烧兔肉,麻辣兔肉等等美味,果然已经是口水涟涟了。

季礼喘了几口气,递上手里的篮子,笑道,“我挖了些刺老芽儿,一会儿焯水拌一下给幺妹开开胃。”

季冬扫了半篮子嫩绿的野菜这才后知后觉惊呼道,“阿大,二兄,你们上山了!这怎么成,万一迷路了…”

季礼飞快望了一眼懵懂的幺妹,一边给大妹使眼色一边含糊应道,“我和阿大就在山下转转,哪敢上山。幺妹饿了吧,赶紧进屋做饭去。”

季山则憨笑着搓搓手,假装没有看到大女儿不赞同的目光。

季秋有些疑惑,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兔子肉和炝拌山野菜,也就没有多想。

季冬原本想自己动手准备晚饭,但季秋却闹着要帮忙,无奈之下就把野菜交给她折腾,想着就算幺妹搞砸了,多加些盐当咸菜吃就是了。

可是季秋的手艺却出乎全家意料的好,一盘山野菜焯过水,拌了盐,糖霜和陈醋,又鲜又爽口,衬得平日总吃的杂粮粥都好似香浓了三分。

季山和季礼都是男人,心里也没多想,季冬却是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幺妹,很是疑惑。娘亲在世的时候对幺妹多有娇惯,针线和厨活儿都不曾让幺妹上手。她倒是不知道,幺妹什么时候会做吃食了?

季秋被姐姐看的心虚,但又不好解释,只能低着头猛啃兔肉,偶尔还讨好的给父兄姐姐夹上一块,惹得全家人都是笑呵呵的。

吃饱喝足,夜色也浓得堪比墨汁了。季冬在灶间忙活,季秋则围着自家院子转悠儿,不时伸手蹭蹭身上的粗布衣衫,很是不自在。

季礼见了就上前问道,“幺妹,怎么了,可是身上还不爽利?”

季秋摇摇头,有些尴尬的应道,“二兄,我想洗洗澡,躺了好几日,身上都臭了。”

“洗澡?”杨城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之色,但转而还是应道,“你等着,我这就去打水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“哎,谢谢二兄,二兄最疼我了。”季秋笑嘻嘻抱了杨城的胳膊摇了摇,少年许是从未同妹妹如此亲近过,立时红了脸,拎起院角的水桶和扁担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。

季秋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大龄宅女装嫩有什么不对,乐颠颠跑回屋子去找换洗衣服。末了坐在门槛上等着哥哥回来,可是她等了又等,还是没听见院外儿有动静,于是就有些急了。

正巧季冬从灶间出来,就问道,“阿姐,家里怎么不打口井啊?二兄跑出去打水,不知道远不远,半晌了还没回来。”

“什么?”季冬大惊,问道,“二兄去打水了?”

“是啊,”季秋不知这其中有什么不妥,愣愣应道,“我要洗澡,二兄就帮我打水去了。”

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,”季冬急得跺脚,末了撒腿就往院外跑。

季秋吓得缩了脖子,赶紧翻找“记忆词典”,结果这一找也是变了脸色。

原来这个甘陇省府,在大宇王朝里是有名的干旱之地,年景好了,能得大半粮食,农人们勉强混个饱腹。若是赶上年景不好,那几乎就是路有饿死骨。

而季家所在的甘沛县城前些年又发现了铁矿铜矿,朝廷派了大军,召集百姓大量开采。结果,树砍了,草烧了,大山挖了一座又一座。几十年下来,环境破坏殆尽,干旱更重,裸露在外的地皮被狂风一吹,几乎常年都是黄沙漫天。男女老幼如果头上不包块头巾,出去走一圈儿,回来头皮上就能甩下二斤沙土。

去年干旱特别严重,柳树沟里的四口公用水井干涸了三口,只剩村头一口还有些活水。所以,村里老辈人聚在一处就商量了一个办法,每家每户不管多少人,一日只允许打两桶水,多余一滴都不能用,以此保证最后一口不会枯竭。若是谁犯了规矩,就要在全村人面前打板子,绑在村口示众三日。

季家是外来户,虽然这十几年也站稳脚跟了,但多少还是缺些底气。如今季礼半夜跑去偷水,若是被抓住,不必说,定然逃不掉惩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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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秋越想越着急,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。原本就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了,怎么又连累二哥冒险,真是太不应该了。

好在,没容她多急一会儿,季冬就挑着两桶水进了院子,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季礼。

季秋立刻跑了过去,抓着季礼的手不知说什么好。

季礼还以为幺妹担心他的脚,赶紧解释道,“我没事,回来路上差点儿被刘嫂子看见,我一慌就崴了脚。”

季冬原本还想埋怨妹妹几句,但瞧着妹妹神色很自责就把话收了回去,提着水桶去了灶间。

不过一捆干草烧完,大锅里的水就变得温热了。季礼借口请老爹帮忙擦药酒,父子俩个去了上窑,留下季秋姐妹俩严严实实关了院门,在灶间里痛快洗澡。

季秋虽然心里愧疚,但见到冒着热气的清水,身上立刻像长了刺一样,恨不得立刻就跳进去。

季冬看得好笑,赶紧帮她脱了衣衫,末了又扯了个丝瓜瓢子替妹妹搓背。

季秋幸福的真想大喊三声,作为一个宅女,美食是她第一爱好,那洗澡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爱好了。可惜,偏偏她穿来的这个时空,贫困又缺水,她这两大爱好注定要暂时雪藏了。

“怎么还叹气,你这丫头真不知足。”季冬嘴里嗔怪妹妹,手下却很温柔,眼里隐隐有些羡慕之色。

季秋不是笨蛋,立刻猜出这个姐姐怕是也想洗澡的。她赶紧歇了多泡一会儿的心思,洗了洗就跳出了大木盆。

“还没洗好,怎么就出来了?”季冬刚刚问出口就被妹妹扒了棉袄,推到了木盆前。

“阿姐,你也洗洗啊,我给你搓背。”

季秋套了棉袄就笑嘻嘻抄起丝瓜瓢子示意姐姐赶紧坐进去,季冬犹豫了那么一瞬,到底没有抵抗住热水的诱惑,待得坐进去立时就舒坦的嚷道,“真是太舒服了,上次洗澡还是过年时候呢。本来还以为再洗要等到下雨,没想到你这丫头闹着二兄去偷水,阿姐跟你沾光了。”

季秋嘿嘿傻笑,手下忙碌着,心里却在哀嚎。一年洗两次澡,这真是要命了。不成,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带着家人发家致富,不为了别的,就为了吃饱肚子,天天洗澡!

“阿姐,你和二兄还有阿大对我真好。以后我要赚很多银子,让你们过好日子,顿顿吃肉,随便用水!”

季冬撩水洗脸,听得妹妹这么说也没当真,随口应道,“你是幺妹,我们对你好都是应该的。”末了许是想起过世的娘亲,她又道,“其实阿娘最疼你,可惜她去的早。后日就是阿娘的七七,你到时候多磕两个头,让她知道你病好了,省得惦记。”

“好啊,阿姐。”

姐妹俩说着闲话儿,洗完澡就互相帮忙洗了长发,最后实在不舍得倒水,又洗了几件衣衫。这一番折腾下来,足足半夜才拾掇好了去睡觉。

许是洗了澡,身上舒坦许多。季秋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,自然又被阿姐笑了几句。季山早领着儿子去田里干活儿了,季家没有养牲口,农田只能靠人力一点点儿拾掇,所以动手要比村里其余人家早很多。

季秋儿本想帮姐姐做些活计,但季冬却是不准,生怕幺妹再累出什么毛病,坚持一个人打扫窑洞内外,末了又捧出一叠黄草纸,慢慢折着金元宝。

季秋搬了把小板凳,坐在一边晒着太阳,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迅速发家致富。但前世写的那些小说,多是纸上谈兵,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太难。季家没存银,没手艺,没资源,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没什么好主意。

季冬忙了一会儿,扭头见妹妹眉头紧皱,还以为她头上又不舒坦,就开口劝她回窑洞里躺着。

季秋却是喜欢这般晒着太阳,窑洞里没有生火,这样的初春天气里,实在不如外边暖和。

姐妹俩正说着话,院外却是来了一人推着独轮车。季冬眼尖,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,招呼道,“二舅,你怎么来了?我外奶和舅娘身子都好?”

陈家二舅同季老爹一般年纪,身形稍显瘦削,但浓眉大眼,脸膛红润,给人很是粗犷豪爽的感觉。他哈哈一笑,应道,“都好,都好。你阿大呢,下地了?”

季冬迎了舅舅进来,一边张罗着烧水泡茶,一边还急着去田里找阿大,但一个人总不能分两半。季秋同舅舅不熟,就主动接了去田里找人的任务。

陈家二舅眼见最小的外甥女跑出院子,不但没怪罪她没上前说话,反倒很欢喜的说道,“先前还惦记秋丫头的病,这会儿看着倒好利索了。”

季冬笑着洗茶碗,应道,“幺妹这病是好了,又添了个挑嘴的毛病,差点儿没把自己饿死。多亏外奶先前给捎来的几斤细面,要不然二舅今日就看不到她了。”

陈二舅蹲在灶间门外,叹气道,“你娘最疼秋丫头,到底有些娇惯了。不过也是家里日子不好,孩子吃个白面馒头都难。”

季冬不好接话,就赶紧忙着烧水泡茶。

茶水泡好,季山也带着季秋和季礼回来了。陈家从来待季家亲厚,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。末了,季山和陈二舅端着茶碗蹲在院子里说起了明日的烧七。

“七七是个大日子,不好没个像样儿的供品,家里还有几斤细面,我都拿来了。还捎了半袋子芽麦面儿,虽说也不是多好吃,但总比杂粮团子强,给娃儿们擀碗面条吃吧。”陈二舅指了指独轮车上的袋子,说的诚恳。

季山赶紧推辞,“这可不成,开春时候谁家粮食都不富裕。过几日山上野菜就能吃的了,总饿不到肚子。”

陈二舅一听这话,一把抓了季山的胳膊急道,“你这是什么话,难道打算进迷雾山?这可不成,就是饿死也不能进山。你忘了我们村里的孙老五了,如今还吓得晚上不敢出门呢。你可不能犯傻!”

季山想起五年前传遍周边十里八乡的鬼打墙,也是有些打怵,想了想就应道,“我就是在山下转转,不敢进去。不到万不得已,谁也不敢冒险,家里还有四个娃呢。”

“这就好,”陈二舅许是也想起妹夫不是鲁莽的人,松开手喝了一口茶水,又劝道,“秋儿她娘的百日祭,你也不用犯愁。我和大兄要去城里做活儿呢,到时候工钱分出一些,总能把酒席办得体面。秋儿她娘活着时候没有享福,死后总要帮她长长颜面。”

季山点点头,但脸上苦涩却更浓。他同陈氏少年夫妻,当年又一同从本家分出来。陈氏不愿外人说他依靠岳家生活,于是就在这柳树沟落了脚,风风雨雨挣扎过来,期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若是条件允许,他恨不得给陈氏风光大葬,但陈氏有病就花光了家里的存银,小女儿接着病倒,又借了银钱抓药才算熬过来。如今家里真的是穷的叮当响。他有心不要舅兄帮扶,但无奈现实残酷。

“还有快俩月呢,到时候再说吧。田里活计忙完,我也进城找点儿活计做。”

季秋趴在灶间门口听着阿大和舅舅这般闲话,忍不住回身问询季冬,“阿姐,娘的百日祭,家里要大办酒席吗?”

季冬手里正拿着抹步擦灶台,闻言就停了手,扭头瞧着妹妹模样,自觉她病愈以后仿似懂事许多,于是就斟酌着把家里的困难提了提。

“咱家这里本就有百日祭摆酒席谢客的规矩,一般人家都是摆一日流水席,做二百碗臊子面就成了。但先前老宅那边派大娘来说了,要阿大摆八大碗的酒席。”

说到这里,季冬有些恼,抱怨道,“老宅那边,这些年除了催着阿大送养老粮食就没见过人影儿。这次跳出来说咱娘不容易,要给娘挣体面,其实他们还不是想跟着沾光,顺便再混些好吃好喝。许是吃饱喝足,还要挑一堆毛病呢。真是不愿意他们来!”

季冬摔打着手里的抹布,显见是对这老宅的人半点儿都不待见。

季秋偷偷翻找了记忆词典,末了也是偷偷吐了舌头。怪不得阿姐如此,小季秋的记忆里同样对老宅的人没有好印象。

季家祖父祖母是土生土长的甘陇人,住在西边十里外的牛头村,祖父有些沉默寡言,祖母就是典型的吝啬鬼,尖酸刻薄。大伯务农,好吃懒做,二伯据说在县城做些小买卖,实际就是走街串巷的二流子,属于见钱眼开的代表人物。四叔农忙下地,农闲进城做杂活,倒是个勤恳又倔强的脾气。

至于两个伯娘,季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,暗自提醒自己,母亲百日祭的时候一定要把家里的贵重物件藏起来,省得两个伯娘“错拿”回老宅去。

季冬没听见妹妹应声,还暗怪自己多嘴,说这些家长里短做什么,平白让妹妹跟着犯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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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冬本来还用力抓着妹妹的衣襟,生怕她贪看热闹走丢了。但季秋前世见多了比这繁华千倍的商街,怎么可能被迷了眼。但她一进城也没闲着,扭头四处探看,心里就在琢磨着一切可能迅速致富的路子。可惜,直到走到烧鸡铺子外也没什么头绪。

季安做活儿的这家烧鸡店叫金记,老板在街上是有名的吝啬,但心地不坏,大师傅做的味道也好,所以生意还不错。

季冬在门口张望了两眼,没见到自家大兄的影子,就扯了妹妹进门到柜台问询。

金掌柜正拨弄着算盘,见两个小闺女进门还以为要买烧鸡,赶紧热情的招呼。可惜却听见季冬问店里的伙计,于是冷淡的撇撇嘴,冲着铺子后边喊了一句,“季小子,出来一下,你家来人了。”

铺子后边应声出来一个半大小子,探头探脑看了季秋姐妹一眼,这才笑嘻嘻应道,“季师兄去买调料去了,一会儿才能回来呢。”

季冬闻言就要在铺子外边等一会儿,但季秋却是不想继续吹风吃沙子,又琢磨替大兄卖个好给掌柜的。于是冲着阿姐使了个眼色,下巴又隐晦的指了指一桌儿刚吃完饭要起身的客人。

季冬也不是笨蛋,犹豫了一下就放下篮子动手帮忙拾掇桌子。

果然金掌柜立刻脸色就好了许多,嘴里客气着,“呀,你们是客人,怎么好帮忙做活儿?”

季秋笑嘻嘻应道,“金掌柜不要同我们客套了,我家大兄回家常说您待他好。这会儿看着铺子里生意好,掌柜的财源广进,我们也欢喜啊。帮着做点儿小活计,也是应该。”

“哎呦,你是季小子家里最小的妹子吧?怪不得季小子平日就嘴巴利落,真是家传的本事啊。你这小丫头也是个精乖的,今日借你吉言了。”做生意的哪有不希望发财的,金掌柜被哄的眉开眼笑。季秋嘴里越发恭维起来,其实心里早把金掌柜骂了几个来回,你才嘴巴本事好呢,你全家都嘴上本事好!

大多数客人都是把烧鸡带回家里吃,只有寥寥几个路人才在店里要壶老酒,边喝边饱饱口福。所以,季秋姐妹不过帮着忙了不到两刻钟,铺子里就清净下来了。

金掌柜难得大方,冲了一壶茶水送到跟前,请姐妹俩坐下歇歇。季秋喝着茶,难免又得夸赞两句。心里其实却很嫌弃,万分怀念前世的大杯可乐,这样疲惫的时候,若是能喝上一口加冰的,从嘴里一直凉到肚子,别提多爽了。

可是甘陇这样的地方,别说可乐,就是水能敞开喝就是极奢侈的事了。

等等,可乐,汽水?

季秋差点儿乐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,亏她这几天还犯愁招财路,明明财路就在眼前,她居然半点儿没想起来。

小时候学校上实践课,老师教过她如何用简单的材料制作汽水。当时她兴冲冲的跑回家做了一大杯,盼着爸妈回来尝一尝,给两句夸奖,可惜,直到那汽水里的气泡都跑光了,水面长了绿毛,也没见到爸妈的影子…

季秋用力甩甩头,把那些痛苦的记忆赶走,她如今可没有空闲伤感,眼前就是金光闪闪的发财大路,她得赶紧抬脚狂奔啊。

季冬见妹妹的小脸突然变得通红,还以为她方才帮忙拾掇碗筷累到了,心疼埋怨道,“我一个人帮忙就好了,你跟着瞎参合什么,是不是又难受了?一会儿见了大兄,让他带你去医馆看看吧。”

“不,我不去!”季秋一口拒绝了,她这会儿正琢磨找大兄要铜钱买材料呢,怎么可能去医馆浪费银钱。

“阿姐,我好着呢,你别惦记。”说完,她又往铺子外边张望,急道,“大兄去哪里了,怎么还不回来?”

也是赶巧了,她的话音刚落,季安就拎着一只篮子从门外走了进来,突然见到两个妹妹坐在铺子里,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。倒是那金掌柜方才被季秋哄的开怀,这会儿就道,“季小子,你家妹子来了。若是有事就带她们去办吧,晌午前回来就成。”

季安愣了愣,不明白掌柜的今日怎么这般大方,但他还是赶紧应了,“谢掌柜的,我一定早去早回。”

季冬站起身还想说她们无事,这就要回去。季秋却是笑嘻嘻同金掌柜行了礼,末了扯着大兄和阿姐就出了铺子。

季安哭笑不得的被妹子拉着走了好远,忍不住开口问道,“大妹,幺妹,你们怎么来了?我昨日刚回过家啊,难道家里又有事了?”

季冬狠狠掐了妹子一把,好不容易停下脚整理一下被扯得歪扭的罩衣,嗔怪道,“还不是幺妹,不知道又打了什么古怪主意,闹着要进城来。阿大和二兄又疼她,让我带她来逛逛。”

季秋这会儿已经躲在了季安身后,讨好的央求道,“大兄,我要买些东西,你带铜钱了吗?不用很多,几十文就够了。”

“几十文?这还不多啊!”

季冬竖起眉头,又要教训妹妹。要知道几十文都够买两斤肉了,灯油也能买二斤,怎么能说用就用了?

季安还以为季秋是嘴馋,想要买些吃食,虽然有些为难,但还是劝着大妹妹,“你们难得进城一次,大兄这里还有些余钱,想要买什么就添置一些吧。”

“大兄,你也娇惯幺妹,她在这样下去怎么了得!”季冬气得跺脚,作势还要打妹妹。季秋却是不怕,她心里最清楚,这个阿姐才是家里最娇惯她的那一个。

果然,季冬的巴掌高高举起,轻轻落下,比挠痒痒还要轻了三分。

季安看着两个妹妹这般也是笑了,一手一个牵了他们往前走。季冬要去卖鞋垫,三人就当先找了熟悉的杂货铺子。

一双鞋垫,花色配的极好,绣工也精湛,居然才卖八文钱。不过三十二文铜钱就是季冬挑灯熬夜一个月的所有收入了,可惜还没等捂热乎,季秋就跑去铺子放调料的木箱前嚷着要伙计称半斤最细最纯的口碱,当即就花了三十文,直心疼的季冬心头滴血啊。

但这还没完,出了杂活铺子,季秋又扯着兄姐奔进了药铺子,不问诊也不买药,直接喊药童包了一两干薄荷叶。

这次季安没让大妹掏钱,直接付了十六文,他本以为幺妹还要再买些吃食,没想到季秋却把两个纸包小心翼翼放进篮子里,开口就要回家了。

季安满心疑惑,指了路边卖花生糖的小贩,还想再挽留几句。季冬却是生怕妹子再买什么古怪东西,浪费银钱,匆匆同大兄摆摆手就扯了季秋出城了。留下季安站在街上,望着消失在街口的两个妹子,好久才无奈的笑着摇摇头。难道是他离家太久了吗,怎么好似妹子突然就长大了,都不用他护着了?

许是心里有生财大计撑着,回家的十几里路,季秋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去的。季冬累得气喘吁吁,猜测着妹妹是不是吃了大力丸了。

季秋却是没工夫理会姐姐的想法,一进了家门就跑去灶间烧水。家里一日只有一担水的用度,她也不敢浪费,只舀了两瓢倒进锅里,然后又把干薄荷取了两片扔进去一同煮了。

春日天干,季老爹手巧,锅灶搭得也极好烧。待得季冬进屋换下罩衣,赶到灶间探看的时候,正好逮到季秋抱着糖罐子往水里加糖霜。她心疼的嘴唇都抖了,上前劈手就夺了罐子,骂道,“你这败家丫头,这糖霜还是过年那会儿舅舅给的呢,统共就这么半罐,都糟蹋光了,看你以后喝药汤时候怎么办?”

季秋已经放好了糖,也不理会姐姐埋怨,笑嘻嘻又往水里添了两勺醋,气得季冬真想把她扔水里洗洗脑子。

姐妹来这么闹着的功夫,锅里的水就散了热气,彻底凉下来了。

季秋翻了个干净坛子放一旁,麻利的把水盛了进去。季冬嘴硬心软,生怕妹子累到,就想上前帮忙。不想季秋却是抬手往坛子里加了些口碱,然后扯着她避到了一旁。

那坛子里本来很是平静的糖醋水,不知为何突然就好似沸腾了一样,剧烈的颤动起来,偶尔还有水花溅出坛子外。

季冬惊得小脸都白了,下意识把妹妹塞到了自己身后,哆嗦着嚷道,“你这是放了什么,水怎么沸了,能不能炸掉啊?”

季秋顺势趴在阿姐并不如何宽厚的肩膀上,一边贪婪的感受着温暖一边懒洋洋应道,“放心了,阿姐,那水就是看着吓人,其实一点儿都不热。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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