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霸总要订婚?那我拿钱走人全文+番茄

侬影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沈徽林一个人进了学校。路过保安亭,走在树木葱茂的梧桐大道时,三三两两骑着车的学生路过。走到教学楼时,迎面碰到了几个同学。从研二开始,沈徽林就不在学校住,和同学相处的机会不多,几乎都是点头之交。沈徽林和外向的班长更熟悉一点。打过招呼,乘坐电梯一起上楼,同学说起这次答辩的专家组。据说其中一个老教授格外严厉,说话不留情面,去年当场骂哭过一个学生。班长看沈徽林一直没说话,开口问起沈徽林,申市电视台的待遇怎么样。沈徽林之前在那里实习过一段时间,回答说:“挺好的,台里规章很灵活,不用打卡坐班。”同学:“真的吗?我在考虑要不要投简历。”沈徽林说了一些基本情况。同学听完说:“就是工资太低了。”几个人又说起从事本专业工资低的问题。新闻行业,这种高付出...

主角:沈徽林项明峥   更新:2025-02-19 04:2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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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徽林项明峥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霸总要订婚?那我拿钱走人全文+番茄》,由网络作家“侬影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沈徽林一个人进了学校。路过保安亭,走在树木葱茂的梧桐大道时,三三两两骑着车的学生路过。走到教学楼时,迎面碰到了几个同学。从研二开始,沈徽林就不在学校住,和同学相处的机会不多,几乎都是点头之交。沈徽林和外向的班长更熟悉一点。打过招呼,乘坐电梯一起上楼,同学说起这次答辩的专家组。据说其中一个老教授格外严厉,说话不留情面,去年当场骂哭过一个学生。班长看沈徽林一直没说话,开口问起沈徽林,申市电视台的待遇怎么样。沈徽林之前在那里实习过一段时间,回答说:“挺好的,台里规章很灵活,不用打卡坐班。”同学:“真的吗?我在考虑要不要投简历。”沈徽林说了一些基本情况。同学听完说:“就是工资太低了。”几个人又说起从事本专业工资低的问题。新闻行业,这种高付出...

《霸总要订婚?那我拿钱走人全文+番茄》精彩片段


沈徽林一个人进了学校。

路过保安亭,走在树木葱茂的梧桐大道时,三三两两骑着车的学生路过。

走到教学楼时,迎面碰到了几个同学。

从研二开始,沈徽林就不在学校住,和同学相处的机会不多,几乎都是点头之交。

沈徽林和外向的班长更熟悉一点。

打过招呼,乘坐电梯一起上楼,同学说起这次答辩的专家组。据说其中一个老教授格外严厉,说话不留情面,去年当场骂哭过一个学生。

班长看沈徽林一直没说话,开口问起沈徽林,申市电视台的待遇怎么样。

沈徽林之前在那里实习过一段时间,回答说:“挺好的,台里规章很灵活,不用打卡坐班。”

同学:“真的吗?我在考虑要不要投简历。”

沈徽林说了一些基本情况。

同学听完说:“就是工资太低了。”

几个人又说起从事本专业工资低的问题。

新闻行业,这种高付出低回报的工作,沈徽林接受,他们不一定能做。

他们知道沈徽林家境挺好的,虽然她很少透露个人情况,平时做事也很低调。

同学私下讨论过,她穿衣不露LOGO,但基本都是名牌。南方人,父亲是做生意的,母亲好像是哪个医院的外科医生。

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,几个人往教室走。

沈徽林落后了几步,同学停下来等了一会儿,班长视线落在沈徽林的身上,看了好一会儿。

等沈徽林走近了,她说:“我发现你有点儿不一样。”

沈徽林的脚步顿住。

这样宽松的裙子,应该看不出来什么。

就算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?普通同学,不会管她是否早婚早孕。

只是她这段时间被周围的人弄得高度紧张。

回到这里,才确切体会到原来生一个小孩儿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。

班长笑着说:“我发现你又变漂亮了,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说了,美得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。”

沈徽林莫名松了一口气,面对客套夸人的话,说了一句“谢谢。”

进了教室等了几分钟,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。

一个专业将近二十位同学,答辩进行的很快,沈徽林的顺序在后面。

结束之后准备离开,又被学校通知,要是方便,下午在学校拍毕业照。

学校挺会利用时间,可能是觉得后期工作、实习,要是再拍都凑不齐人数。

有几个住在学校的同学要回宿舍补妆换衣服,问沈徽林要不要一起去。

沈徽林看着手机里姜琦发来的消息,摇头说不用了。

下楼后和同学约好下午在操场见面,沈徽林转身去了另一栋教学楼,那里材料学院的学生也在答辩。

沈徽林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等了几分钟。

一个留着鲻鱼短发,身量高挑,面容冷淡的年轻女孩儿走了过来。

“林林。”

沈徽林听到声音回头,姜琦手里拿着两杯冷饮,步子很大,径直到了她身边。

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下,视线落在沈徽林的身上,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,确保她四肢健全,才松了一口气。

沈徽林往旁边让了一下,示意她坐下来。

姜琦刚坐下,“你······”

想问的太多,刚开口又停住了。

过了一会儿,沈徽林说:“你答辩结束了吗?”

“刚结束,去买了点儿喝的。”姜琦将手边的饮品递了过去,“给你点的常温。”

沈徽林伸手接过。

姜琦说:“你还知道回来啊。”

沈徽林带着笑看她,拉住了她的胳膊。

姜琦将目光落在沈徽林的肚子上,“四个月了吧,怎么看不太出来。”

沈徽林看着她,又低头将裙子往后拢了下,小腹有了突出的痕迹。

姜琦伸手去摸,看到有人路过,又将手放了下来。

两人去食堂吃了午饭,往操场的方向走。拉着沈徽往操场走。

“你这样一个人待在国外真的没事吗?”又抨击项家,“真的有大病,都说了小孩儿出生后和他们没关系,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待在外面。”

话虽然这样说,可姜琦知道沈徽林和项明峥之间的所有事情,虽然沈徽林没告诉她,但也能猜到几分。

项家人不信任沈徽林,哪怕已经达成了协议,沈徽林拿钱和基金走人,生下的小孩儿也不会和项家扯上半点关系。

可是他们还是预防一切意外,不让风声走漏。

这样谨慎,可能是项明峥的大哥正在调动的关键时期。也可能是因为项明峥要订婚了,订婚对象并不好糊弄。

-

校门口停了许多车,毕业的这一天,有学生家长来学校。

保安拦住了来往的车辆,通过半降的车窗,提醒里面坐着的人,校外车辆不能进入学校。

驾驶座的是个男生,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屑,“我不能进去?”

保安重复了一遍,“校外车辆不能入内。”

男生笑了一声,“你知道我是谁吗,要我给你们陈校打个电话?”

以往接触的大多是学生,比较好说话,哪里碰到过这种刺头。

保安看着几步外的豪车,犹豫了一下,“我得按规章办事。”

男生旁边的人嗤笑一声,“规章是个什么东西?”他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,“阮澈,还等什么,打电话。”

叫“阮澈”的男生拿起了身侧的手机,开始翻通讯录。

“很好玩儿?”传来低冷的一个声音,保安这才注意到后座还坐着一个面容倦淡的年轻男人。

阮澈立即停止翻动手机,扭头看了眼后座。

倒时差补觉的项明峥抬眸随意看了一眼,又闭眼休息,“倒回去,停在外面。”

“那我们······”

项明峥:“你有腿吗?”

阮澈还想说什么,被副驾驶座的杜磊拍了一下胳膊。

车子倒了回去,停在了校外的林荫道下。

在下车之前,阮澈对靠在座椅里的项明峥说:“二哥,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,我们估计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
杜磊抱着一束花搭腔,“你确定很快能结束,我敢打赌,你妹拍照至少三小时起步。”

阮澈道:“不就是毕业照,不可能那么久。”

杜磊笑他单纯。

关上车门的时候,阮澈又说:“二哥真的不进去吗?”

项明峥闭上眼睛睡觉,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神情很冷漠。

阮澈不觉得意外,他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妹妹能有那么大面子,请得动项明峥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。

放轻动作关上车门的时候,阮澈在心里想项明峥来这里的用意。

那个女学生也是申大的。

可不是早就断了吗?

比起相信项明峥是情种,对那个学生余情未了,阮澈更愿意相信事出凑巧。

最近一段时间阮澈和项明峥一直因为项目待在洛杉矶,今天刚落地。阮澈接到阮溪的电话,让他来学校帮忙拍照,项明峥懒得换车回去,就说一起来。

车内的冷气很足,外面炽热的阳光落在车上也没什么实感。

等两人走远了,项明峥随意看向了车窗外。

景物很熟悉,曾经有过两次还是三次,他的车子停在这个位置,等下课的人来找他。

有一次是在晚上,她匆匆从学校里出来上了他的车。他在车上亲了她,那次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。

第一次……记得这样的词,项明峥都有些意外。

收回视线的同时,想起了不久前的那通电话。

-

通知拍照的时间是下午两点,还没到时间,操场上已经汇集了不少人。

沈徽林拍团体照的时候,姜琦一直等在一边,在等的时候拿着相机给沈徽林拍照,看着定格的清冷女生,冷酷的神色软化了几分。

等拍完了,两人去了看台的阴凉处。

毕业季总是过得焦灼又匆忙,不少人都穿着学士服在和同学老师合影留念,其中也混杂了一些校外人员。

姜琦视线落在操场的一侧,半晌短促的笑了一声。

沈徽林问:“怎么了?”

姜琦:“怎么在哪里都能看到她。”

说着抬手指了下靠近足球门的位置,距离看台并不远,沈徽林看到了一个穿着工科学士服、长发微卷的女生。阮溪,学校里的风云人物。

“还是这么不喜欢她。”沈徽林咬着吸管喝东西,给出评价。

一起读书三年,沈徽林听姜琦吐槽阮溪两次,对于一向少话的姜琦来说,这个频率不算低。

阮溪是公认的关系户,家里背景雄厚,读书只是为了镀金。

用姜琦的话说,阮溪人挺可爱,可做出来的事不怎么可爱。

曾经完成小组作业的时候,姜琦和她分到一个组。阮溪不仅没科研能力,态度也很微妙,总得来说就是什么都不做,但会拿组员的学术成果。

姜琦说按照阮溪目前做出来的成果,根本达不到毕业的水准。甚至被扒连毕业论文都是找人代写的。

姜琦道:“半瓶水,她还非得晃荡。谁都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,可她蹦跶的挺高,不仅要名,还要实际的好处。”

沈徽林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一点儿小事。”姜琦说。

几天前阮溪一开口,就轻轻松松占掉了姜琦的优秀毕业生名额。

“虽然早知道人人不是生来就平等的,可一看到她这样,我就觉得自己三年在实验室做那些数据都是笑话。”

沈徽林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。

人头攒动的操场,身影杂乱。

沈徽林目光停顿。

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,那个挺然的身影格外显眼。

穿着休闲的黑色上衣,身形出众,靠在球门旁等着阮溪他们拍照。

或许是察觉到了注视,项明峥侧身抬头往上看。

看向看台上穿着黑色裙子的女生身上。

他的目光直白又理所应当,像是他们之间没有经历过撕破脸的时刻,也没有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。

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。

沈徽林身边的女生说了一句什么,沈徽林就移开了视线。

不一会儿,两人从看台上下来,走出了操场。

项明峥收回目光。

身体原因,他最近都没怎么抽烟。

这时候像是烟瘾犯了,心里浮现了一些难耐的躁意。

不明显,却也没办法忽略。

阮溪拍好了几张照片,拿给项明峥看,“二哥,哪个好看?”

项明峥随意瞥了眼,“都很好看。”

阮溪说:“认真点儿。”

“都不好看。”

“……”

阮溪扭头看阮澈和杜磊,“要你们有什么用。”

阮澈几十分钟白干,不由吐槽:“你听哥瞎说,他能有什么审美。”

杜磊也应和。

这些话没用,阮溪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典型的“唯二哥主义”,项明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。

“别废话了,快重新拍。你会不会拿相机啊?服了。”

“我才真服了。”阮澈看了一眼项明峥,突然问:“看什么呢?”

项明峥还没开口,杜磊一脸神秘说:“项少在看美女呗,不得不说,申大女生很漂亮。”

项明峥没应声。

杜磊:“就刚才那个从看台上下来的女生,挺清纯,白成一道光了。腿又细又直。”

项明峥的笑意收敛了一些,看了杜磊一眼,“眼睛视力不错。”

看着项明峥要笑不笑的表情,杜磊原本要应话,又觉得怪异。突兀的停住了。

阮澈扫了眼杜磊,“看女生看那么仔细?”

“没有。”

两人还说着话,项明峥转身提前离开了。


沈茂良在离婚的第二年结婚另娶,肖玉菡很正式的住进了家里,成为了沈徽林的后妈。林檀一直没有结婚,沈徽林上初二的时候,一次去林檀那里过周末,发现妈妈家里有一个陌生男人。

林檀向她介绍,他是郑向文,一家律所的合伙人,也是她新交的男朋友。

后来,沈茂良有点儿介意沈徽林总是和林檀待在一起,也因为林檀工作很忙,沈徽林很少去妈妈家。所以这么多年,她和郑向文很少见面。

见了面也没什么话说。

“手术中”的提示灯灭了,麻醉苏醒观察结束后,林檀被推入了普通病房。

病了一场,林檀没了往日疏离冰冷的模样,有些病弱的苍白。

郑向文出去买能吃的流食,沈徽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,看着林檀时眼睛有些红。

林檀笑笑,“哭什么?”

沈徽林说:“没有哭。”

声音有些颤抖,握了一下林檀的胳膊,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
赶到医院的路途中又一直堵车,这么热的天气,她到现在手脚冰凉。

林檀问:“你郑叔叔打的电话?”

“嗯。”

“回头我说他,一个小手术,乱打电话吓人。”

“你自己就是医生,怎么还忌医讳药呢,身体不舒服要及时检查,拖着很危险的···”

林檀保证下次不会了,但是按她的性格,忙起来又会不管不顾。

郑向文平时工作也很忙,林檀卧床,沈徽林提议她留下照顾。

知道期末周事情很多,林檀让她回学校去忙,郑向文请了看护。

沈徽林刚回宿舍,杨怡欣问她有没有看到群里通知。

沈徽林摇头,“怎么了?”

杨怡欣说,“周末的志愿活动换地方了。”

沈徽林打开手机,看到志愿群里的一条群通知,对周六的志愿活动做了更正,地点由原来的“爱乐敬老院”变更为“雁留老年人之家”。

志愿活动是三天前确定下来的,学校志愿团队去申市的敬老院做义工。

沈徽林的一个结课作业是关于敬老院老年人的报道,杨怡欣想要凑志愿时长,两人报了名参加。

杨怡欣问:“你都准备好做‘爱乐’的报道了,这突然变了地点,你还去不去?”

杨怡欣有点儿社恐和粘同伴,齐悦搬出宿舍之后,她很多时候跟着沈徽林活动,沈徽林不去,她也就不打算去了。

沈徽林说都是养老院,差别应该不大,稍微调整一下访问提纲就行。

杨怡欣松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,那就好,我还以为要剩我一个人了。去了还得表演节目,我一个人会尬死。”

沈徽林被她逗笑。

“雁留老人之家”在申市东城区,是前年新建的养老院,离申大有点儿远。

带队的老师和十二个志愿者坐学校的大巴车前去,大热天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。

沈徽林和杨怡欣前排坐着的同学一直在谈论,“早知道不来了,来回就得两个多小时,算上志愿的三个小时,大半天的时间都没了。”

“要不是名额真的很难抢,我真的想放弃不去了。”

杨怡欣参与到讨论中,“‘爱乐’就在咱们学校隔壁,居然临时换了一个这么远的地方。”

沈徽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不过这种志愿活动都是学校志愿部的负责人在协商,变更和取消是常有的事情。

校车在敬老院门口停下,十几个人步行进去。

学生进去之后,按照原本的安排分工,沈徽林和杨怡欣,还有几个同学同学去文体中心举行汇演活动。


下午六点,操场里聚集的人陆陆续续离开,灼热并没有完全散去。

沈徽林看了一眼时间,她得回去了。

姜琦还要在学校待几天,送沈徽林去了学校东门,临分开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,问沈徽林什么时候能回来。

沈徽林一时之间有些茫然,她原本计划这次回来就不走了,但是待在这里短短两天,突然意识到在熟人很多的地方,她很难心无旁骛的待产。

沈徽林想了一会儿,说:“要是以后回来,可能半年后。”

姜琦:“那你在国外住哪里?”

“待在曼哈顿。”

遥远的距离让姜琦沉默了好一会儿,“任何时候别让自己吃亏。”

沈徽林说:“我知道的。”

姜琦想说点什么,又忍住了,有时候觉得,在这段错误的感情里,沈徽林已经足够清醒和理智,至少没有和错误的人继续纠缠。

两人没说几句话,姜琦接到老师的电话,要她回一趟教室。

转身离开前姜琦说:“那处理好这些事情,你要快点儿回来。”

又下意识看了眼沈徽林的肚子,“到时候小孩儿是你带吧。”

沈徽林点头。

协议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小孩出生以后和项明峥没关系,沈徽林拿的那些抚养费和基金等于买断了和项家的关系。

几个月前,心力交瘁处理和项明峥的感情问题,沈徽林才第一次感受到,那个和她在无数个夜里亲密相拥的人,其实从各个方面都离她很远。

沈徽林徽抬手和姜琦再见,一个人出了校门。

校外的这条路车子一直不少,下班高峰期车流密集。

沈徽林站在路边等交通灯跳转。

露出云层的太阳有些刺眼,她抬手挡了一下,抬眸时看到停靠在对面的黑色宾利。

车子并不算高调,只是车牌号很熟悉。

沈徽林看了一眼,又移开目光。

路口的交通灯由红转绿,横穿街道时,宾利车的车窗降下来了一些。

阮澈俯身抓起了烟,拿起一支就要点燃。

靠在后座的项明峥开口,“别再这儿抽。”

据阮澈所知,怀孕的是那个女学生。但……项明峥却变了很多,但这几个月,脾气比之前更加捉摸不定,要求也很多。

阮澈顺着项明峥的视线,看了一眼已经快走到街这边的女生,了然一笑。

原来在这儿等着呢。

在将烟放进盒子里时,阮溪知道了项明峥一直没有离开的用意。

达成协议才多久,项明峥就明晃晃的接近沈徽林。

不过谁又能真的管得住他?

他们圈子里大多都这样,找门当户对、利益最大化的结婚,找有好感的恋爱、上床。

要怪就怪······那个女学生碰到了项明峥这样一个太懂分寸、又不会长情的人,又很倒霉的在项明峥和丁瑶订婚的关键节点弄出了孩子。

阮澈看着不远处那个看起来很安静温柔的女生,“她也挺不容易,又得了那样的病。哥,不然就好聚好散。”

话刚说完,项明峥看了他一眼,视线下压,开玩笑般地:“你还有这种好心?”

阮澈很快答:“没有。”

项明峥没说话。

……

沈徽林到了街对面,那辆车还停在那里。

隔着不远地距离,她能看到后座的人。

车窗半降,他被光影分割的五官分外立体,还是那样寡淡的视线,一直看着她。

他不笑的时候,身上的多情温柔就会无影无踪,透露出被他那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冷漠和距离。

沈徽林看到他微微推开了车门,像是在示意她上车。

心里一堵,沈徽林收回了视线。

沉陷在感情里的时候,沈徽林就清楚自己和项明峥之间的不对等,因为差距过大,他一直处于掌控者的位置,见面的时间、相处的方式,甚至是做.爱,沈徽林总是会乖乖配合他。

彻底分开了,她开始排斥这种配合。

阿姨说:“还要赶飞机。”

订的机票是四个小时后,时间绰绰有余,沈徽林知道阿姨的催促代表着什么意思。

她没有犹豫,跟着阿姨往停靠在前面的车边走。

“沈徽林。”身后车里的人突然开口。

沈徽林听到熟悉的声音。

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。过去他们相处的时候,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两个人,交流沟通甚至很少用到对方的名字。

偶尔兴致起来,他也会和姜琦一样叫她“林林”。

沈徽林身形一顿。

沈徽林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住。

手松开的时候,沈徽林像是什么都没听到,跟着阿姨去了另一辆车上。

……

几百米外,项明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。

不断走远的人挽着头发,露出白皙的后颈。

到底是谁说她脾气软?

阮澈看着项明峥明显低沉的脸色,没忍住说:

“她答应姑姑……不联系、不见面、不牵扯,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看着她的。她不会上您的车的。”

不联系、不见面、不牵扯。

项明峥听到这几个字,笑笑,“她这么严格遵守规定,我是不是还得给她颁个证儿?”

阮澈没敢搭腔。

-

八点的飞机,又一次直飞曼哈顿。

起飞时沈徽林看着舱窗外的夜色,这座繁华的城市夜晚灯光格外明亮,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这一片人造的喧嚣里。

六月的天气,她有些畏冷的将毯子盖在身上。

闭上眼睛休息之前,沈徽林突然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一幕,她坐在开动的车里,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仍然停在原地。

过了一会儿,车门关上了,宾利启动跟上了她乘坐的车。

只跟了短短几分钟突兀的停下了,就停在高架的入口处。

项明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,能做的也只是跟随的那几分钟。

他的感情和关注一向只有四五分,如果贪心想要更多,只会撞得头破血流。

抵达曼哈顿的住所时,沈徽林打开了关机好几个小时的手机。

头条推荐了国内重大的商业活动,“华耀科技”新品发布会的现场,无数记者出席。

密密麻麻的新闻稿里,沈徽林看到了一句:“华耀科技和万宁即将展开合作,具体在哪个领域合作目前不得而知,但两家龙头企业强强联合······”

沈徽林研二实习的时候,因为本科有学金融的专业背景,被分到经济口跟前辈采访。

万宁集团她了解,做服装和美妆品牌发家,市值千亿。背后的老板是丁成。

华耀和万宁有合作的苗头,项明峥和万宁千金丁瑶的婚讯就不是无中生有。

看着手机页面在台阶上站了好一会儿,沈徽林自嘲一笑。

幸好······自己在校门口的时候没上那辆车。

**

回到曼哈顿没多久,阿姨莫名被辞退了,原因不明。

阿姨离开的那天沈徽林不在,等她回到公寓时,一个很眼生的中年女人已经住了进来。

女人也是亚裔,对沈徽林说之前的阿姨已经走了,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她会继续照顾沈徽林。

“怎么会走呢?”沈徽林有些疑惑。

唐阿姨和蔼笑笑,“可能有人觉得她做得不好。”

沈徽林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多问。

哪个阿姨在这里,她都无所谓。

“您放心,照顾孕妇我有经验的。”唐阿姨说。

沈徽林点头说“好”。

唐阿姨比较好相处,会陪着她产检散步。

只要沈徽林愿意,两人会聊几句。

通过聊天,沈徽林得知唐阿姨是十二年前来的美国,有一个女儿,比沈徽林大了八岁。已经结婚了,有两个小孩儿。

唐阿姨见沈徽林有时候一大早就拿着电脑出门,一次吃饭的时候问:“看你年龄还小,是不是还要读书?”

沈徽林说:“我前几个月毕业的。”

“那你结婚生小孩儿挺早的。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小孩儿。”

沈徽林只是笑了下,没有应话,也不愿多说。

她坐在餐桌前安静的吃着饭,穿着一条浅色的裙子,喝汤时一手向后别了一下垂落的头发,侧脸看着安静温柔。

公寓里的空调有些低,阿姨调高了一点儿。孕中期沈徽林身体抵抗力并不好,前段时间感冒发低烧,又不敢喝药,断断续续一周才好。

吃完饭,沈徽林拿着手机回复信息,一边往房间走。

阿姨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。

听从主顾的安排来这里照顾一个孕妇,阿姨就知道沈徽林尴尬的身份。

这段时间相处下来,阿姨有些意外。沈徽林看着温和懂礼貌,实际分寸感很强,话也不多。

总而言之是个聪明人。
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糊涂事,将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这里,生一个项家不会承认的孩子。

在阿姨传统的观念里,觉得沈徽林可能太年轻经历少,不知道在项家那样的圈子里,哪有什么母凭子贵,向来只有子凭母贵。

沈徽林回到卧室,打开电脑和江闵连线讨论咨讯平台APP的上线宣传问题。

出国后沈徽林很少和国内的亲人朋友联系,九月份的时候收到了江闵的信息。

江闵是沈徽林的同门师兄,虽然比沈徽林大两届,但是因为一起做导师项目,他们很熟识。

江闵团队做资讯平台研发,沈徽林在初期投了一些钱,宣传运营方面一直是她负责。

那些年这类平台还没有多到泛滥,优质的领头企业就那么几家,市场还没有被完全垄断,只要有资金、技术和想法,还能分一杯羹。

连线确定了最终的宣传方案,会议结束,沈徽林关掉电脑前看了一眼时间,已经凌晨两点。

为了配合国内时间,只要开会,她就得熬夜等。

沈徽林靠在座椅里,低头说:“······下次会早点睡觉。”

像是听到了声音,有轻微的胎动。

她起身就要去浴室,手机屏幕亮了。

视线落在页面上看了好一会儿,稳住了情绪才按了接听。

“喂,爸爸······”

沈茂良声音很沉稳,问沈徽林最近在忙什么,工作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。说他想带沈徽林去拜访一下申市电视台的老台长,让沈徽林抽空回家。

沈徽林说她在安城。

“不是说好了以后留在申市,怎么跑安城去了?”沈茂良问。

“我想先在安城看看。”

沈茂良立即道:“我记得之前就和你商量过,你毕业后进申市的电视台。”

沈徽林靠在床边,安静听沈茂良对她的工作规划,等说的差不多了,她才说:“我知道了爸爸。”

“有时间还是要回家,工作的事情不是小事,我们当面谈谈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徽林。”临挂断电话前,沈茂良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,“你年轻,很多事情拿不好主意,一定要多和我商量。”

沈徽林拿着手机放到耳边,“爸,我······”

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,还有一个催促的女声,“说完了没有,小哲要你组装玩具。”

沈茂良说了一句:“马上来。”

沈徽林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“爸爸再见。”

沈茂良说:“再见。”

临挂断又说:“生日······等你回来爸爸和阿姨给你补过。”

电话挂断了,沈徽林看着还没有熄灭的手机页面,九月三日。

国内应该是四日。

她差点忘记这是她的生日。

去年的生日是和项明峥一起过的,那顿饭吃得实在算不上开心,那时候她早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,也知道分开是早晚的事情。

吃饭的时候,她一直没怎么理会项明峥。他始终也是不咸不淡的态度。

不欢而散后她回了住的公寓,半夜又被喝多了的项明峥从被子里拉了出来。

那次喝了酒,他还记得做措施。如果一直那样谨慎,或许就不会弄出意外。


三月刚过完一半,气温还没有完全回升,沈徽林被安排出国。

申市到曼哈顿,直飞也要十四个小时。

行程匆忙,她没提前规划时间,落地时纽约正处于深夜。

这个时间点机场内的人并不多,炽白的灯光有些晃眼。长时间飞行,脚踩在地上时还有不切实际的虚浮感,沈徽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,顺着零星的旅客往外走,出了闸口又跟随机场的工作人员取了自己托运的行李。

这里的温度应该比国内高一些,可走到外面的时候,沈徽林打了一个寒颤。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,她轻轻吐息,打开了关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机。

刚一开机就有电话进来,联系过两次的一个不算熟悉的号码。

对方问她什么时候落地。

沈徽林步子停住了,“我已经到了。”

她说了自己站的位置。

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冷淡的女声:“我看到你了……车子在你左手边,广告牌那里。”

沈徽林抬头,看到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。

车里下来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,还有一个穿着米白色外套,年轻的女人。看面容是个亚裔。

到了沈徽林面前,女人才按断了通话,“沈小姐?”

沈徽林点头。

女人说:“我负责安排你待在这里的一些事情。”

看她一眼,补充:“我叫温迪。”

沈徽林:“谢谢。”

温迪问:“我们先去住的地方?”

沈徽林点头。戴着一顶米白色的鸭舌帽,帽檐遮挡下露出半张白皙的脸,没有多说话。

司机接过了行李箱,先一步提过去放进车的后备箱。

沈徽林往车边走,走了几步又停下来。

她的手放在放在腹部,那里不时传来坠疼感,隐隐约约。

温迪到了车边,发觉人没跟上来,拉开车门的动作停住,侧身看过来。

见沈徽林站在原地,神情不太对,温迪隔着一段距离问:“怎么了?”

沈徽林说自己身体不舒服,想休息一会儿。

她怕自己坐上车就会吐出来。

凌晨外面有些冷,路边的广告牌放映着一帧帧视频。沈徽林慢慢蹲下身子,喉咙里泛起咸腥,她忍耐着呕吐感。

温迪等了一会儿,提议他们先去附近的咖啡店坐坐。

一进咖啡厅,沈徽林就去了卫生间。

温迪站在外面等,听到了呕吐的声音。

过了好一会儿,呕吐声还没有停止,她进去看了一眼。

隔间的门并没有关紧,沈徽林在那里吐得站都站不稳。

晕机了?

温迪心中疑惑,发信息让等在外面的司机就近去买止吐药。

几分钟后,司机买来了药。

温迪拿着药送到了卫生间。

沈徽林已经没再吐了,脸上带着洗过脸后的水渍,头发也被打湿了一些,不见狼狈,反而有几分脆弱的好看。长睫向外延伸,很清纯,不笑的时候清冷更多。

可能是知道这人和项家有关,温迪总忍不住观察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,这个女生长在了项明峥的审美点上。

温迪将水和药递过去。

沈徽林接过水,拧开盖子喝了一些。看到止吐药,目光顿了一下,没有拿。

靠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,沈徽林说:“我可能需要去医院。”

温迪问:“哪里不舒服?”

语言很得体,但没太多关切。

温迪等到半夜才接到人,原本以为送回住的地方,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。没想到又有事,再去一趟医院,就得到后半夜了,一个实验明天就要汇报数据,她有些着急。

温迪思忖片刻提议:“是不是晕机,要不先喝点药?”

沈徽林深呼吸,想要说话,又忙于抑制着呕吐感。

“我怀孕了。”

温迪神情顿住,视线落在沈徽林身上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现在肚子有点儿不舒服。”沈徽林说。

温迪愣了半晌,很快转身,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,似乎想找谁确认这个消息。

让她来接人的时候可没说是个孕妇。

连续打了两个电话,都显示无人接听。

流放一样的被送出国,注定了沈徽林不会被重视。不接电话也不意外。

*

挂号、联系医生,检查做得很快。

结果显示除了孕妇有轻微贫血,两个月的胚胎发育良好。

沈徽林说:“可是总觉得不舒服。”

医生解释是因为她精神太紧张,又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。

医生讶异的是另外一件事。

他快速又浏览了各种检查报告单,“你是自然受孕吗?”

沈徽林说“是”。

医生神情讶异,不由道:“你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?”

沈徽林点头。

医生感叹:“真是个奇迹。”

沈徽林笑笑,没再说话。

“奇迹”这种词她不是第一次听说。

先天性子宫异位畸形。在国内的时候,第一个给她做检查的医生告诉她,这种情况,正常受孕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,就算是医疗干预也不能成功。

她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有自己的小孩儿。

她并不执着于结婚生子,能不能有小孩儿这件事情,对她来说并不重要。

可戏剧性的,她成为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奇迹。

至于幸运……

沈徽林没说什么,拿了报告单出了医院。

从机场到市区,沈徽林坐在后座,侧头看着异国的夜景,车子深入纽约最繁华的腹地,高楼矗立、灯光粲然。

将近一个小时后,车子在一处红褐色外墙的公寓外停下。

这处公寓靠近哥伦比亚大学校区,一年前沈徽林来过一次,那时候还和项明峥在一起。

寸土寸金的地段,据说以前是一位作家的住所,他觉得有意思,就买下了。

沈徽林站在公寓门口,仰头看着这处房子,脸上的神情始终很淡。

温迪和司机送她上楼,也将行李一并送了上去。

司机先行离开了,温迪站在客厅里看了一圈,目光又落到沈徽林身上,随后拿了一瓶水递给她,“照顾你的阿姨明天就会来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我先走了,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或发信息。”

沈徽林又说了一句“谢谢”,存下了联系方式。

走到门口,温迪看着年轻少话的女生,没忍住问了一句:“项明峥知道你有小孩儿了吗?”

沈徽林愣了一下,抬眸看她。

温迪自知失言,没等到回答,又随意笑笑。

房门关上,公寓里剩下沈徽林一个人。

深夜时差没有倒过来,她还是很清醒,透过窗户看向外面,与国内差别很大的建筑、深夜不停息的繁华灯光。

所有景物都陌生到有些虚幻。

从发现怀孕到和项家达成协议,独身一人来到这里······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。

时至今日,沈徽林已经有些想不起来这件事的具体细节。

她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,起身去了厨房,通电之后等饮水机的热水。

手撑在有些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,后知后觉开始回想。她被拦在医院的那天,越过一张张陌生的脸,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挺身影。

他斜靠在病房门边,还是那样优越的眉骨和鼻梁,出色好看的脸。

触及到她的视线时,项明峥没有笑,也没有往常的散漫。

等到所有人离开后,项明峥走了过来。

低头看了她一会儿,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。几乎有些温柔的说:“怀孕了,你应该找我,而不是我父母。”

沈徽林说:“是他们自己发现的。”

沈徽林仰头看着他,项明峥的目光挺平淡,像是不信她。又像是无所谓。

认识两年多,沈徽林还是不够了解项明峥。

事情发展到那一步,沈徽林意识到,和项明峥谈感情,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。

她有自知之明,不再寻求他时有时无的在乎,拿钱抽身而退。

只是站在异国公寓,沈徽林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“怎么敢的啊”这种念头。


场内已经安静下来,偶尔的谈话声格外明晰。沈徽林抬头。

台上大屏的光亮照到了最前排,项明峥的五官被光影分割,另一半隐匿在黑暗里。

他唇角带着几分笑意,微微下垂的眼睫落下阴影,和身侧的嘉宾简单寒暄,他回过头坐好,留给后排的只有利落的短发和后颈。

沈徽林握着手机。心跳乱了一两秒,她一向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,若无其事低头,点进备注是“E”的聊天界面,打打删删好几分钟。

抬头看到项明峥的背影,又清空了输入框的内容。

人到齐了,主持人开始介绍嘉宾和颁奖流程。

外面暑热不散,这里的温度被不断运转的空调吹得很低。沈徽林低声打了一个喷嚏。

项明峥坐在靠椅里,一只胳膊撑在侧边的扶手上,抬手示意了一下。

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,项明峥微微侧身,低声说了什么。

工作人员点点头。

过了一会儿,有人调整了空调温度。

最开始揭晓的奖项就是华耀的,台上的电子大屏投放学生参赛作品,沈徽林和另外两个人被叫到了名字,一起上台。

沈徽林站在台上,一抬眸就撞进了一双漠然的眼睛里。

主持人介绍颁奖嘉宾,第一个就是项明峥。

他是华耀高层,但沈徽林没明白,为什么把他的名字放在教育部领导名字前面。

他一直看着台上,视线略过她时很平静,又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。

主持人让嘉宾上台为获奖学生颁奖,项明峥起身和另外两个颁奖嘉宾一起离开座位。走在最前面,身高腿长将原本同行的两人落在了后面,临上台才回头等了一会儿。

到了主持台中央,即将路过沈徽林时,项明峥脚步停了下。

沈徽林抬眸,骤然和身形高挺的人相对。

项明峥侧身若无其事拿过了礼仪小姐手里的奖杯。

陈正南原本是第二个,按照顺序应该为这次竞赛的第二名颁奖。见项明峥停住,他只得往前走了几步,为最右侧的第一名颁奖。

沈徽林接过了奖杯,听到他声音低沉,说了一句:“恭喜。”

沈徽林张张唇,后知后觉道:“谢谢。”

旁边的两人都同领奖学生亲切握手,项明峥没有。

主持人提醒他们稍等,主办方要拍照。

旁边的人在调整站位,沈徽林的胳膊被一只手握住,突然触碰,她抬头见项明峥站在她的身侧,带着她往旁边挪动了几步。

调整好了位置,他的手松开了,温热感消失。镜头捕捉台上的场景。

后来两人关系被扒,这张颁奖典礼上拍摄的照片流传过一段时间。

流传的照片裁掉了其他人,只留下沈徽林和项明峥。学生时代的沈徽林有种青涩的漂亮,拿着奖杯,笑容温柔明媚。身侧的男人穿着深色西装,英俊挺拔。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同框照。

项明峥和陈正南一同回到台下,快走到所坐的位置时,陈正南笑问:“你刚才在做什么?”

项明峥回:“颁奖,很难看出来吗?”

陈正南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走的女生,若有所思,“我怎么觉得······”他几步跟上项明峥,“她有点眼熟?”

项明峥坐了回去,“温迪知道你看别的女生眼熟吗?”

陈正南即刻哑声。

上台下台,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,沈徽林回到座位等颁奖活动结束。

放在座椅侧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,好几条信息进来。

杨怡欣在三人的小组群里发:你今天好漂亮!

附带着一张她拍的照片,沈徽林点开照片。她站在台上接过奖杯,角度问题,递奖杯的人只拍进去了高挺的背影。

还有几条江闵发来的信息,沈徽林点进聊天页面。

江闵:[恭喜小师妹拿奖]

江闵的调研定在南州,昨天应该就出发了,沈徽林不清楚他怎么知道竞赛的事情。可能是看到了校方公布的名单。

沈徽林回了一句“谢谢师兄”。

江闵又发来一条信息,没等沈徽林看到,又撤回了。

将近五点,所有奖项才算颁发完毕。前排的几个领导相谈甚欢,迟迟不动身。领导不走,后面的学生也不好走,都被挤压在后排。

项明峥在谈话声里起身,活动厅的大门被工作人员拉开,他抬步向外走。

后排的学生也起身陆陆续续往外走。

江闵抱着一束花往大厅内走,迎面碰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双方都往旁边让了一下。

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第二排起身低头整理包的沈徽林,见她跟着同伴要从另一侧大门离开,江闵叫了一声:“沈徽林。”

已经走到门外的项明峥听到声音,回头看了一眼。

她白皙的脸上带了几分意外,随即接过花抱到怀里,带着笑意和男生说话。


阿姨没有归还证件。

知道交流无望,沈徽林不再做无谓的沟通。

她订好了机票,准备补办。提交材料的时候也明白,如果补办时间会来不及。

两天后,学校定好了答辩时间,沈徽林在微信群里看到了信息。

她坐在床边,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。

没有办法的时候,沈徽林拿着手机在房间走动。

按动拨号键,半晌却输入不了一串完整的电话号码。

她没有项明峥的电话,微信早就删除了。

她靠在床边,有些缓慢地深呼吸。

半晌又点开手机,点进INS,搜到一个账号。头像是一幅夸张的抽象画。

账号主人是韩昱,经常和项明峥待在一起的二代。

几分钟前有一条更新,韩昱搂着金发碧眼的女生入镜。

昏暗的会所还有不断闪动的灯光,除了惹眼的同框男女,照片还拍进了其他人。

照片右下角的位置,一个黑衣服的男人,修长的手正在拿桌上的酒杯,手腕处白玉泛着清淡的光。

男人身形模糊,脸没有被拍进去。

沈徽林盯着照片看了几秒,退出页面,循着记忆从通讯录翻出韩昱的手机号。

几声响动,传来一句有些喝过酒后沙哑的“喂······哪位?”

“我是沈徽林。”

那头似乎反应了几秒,“沈徽林?”

沈徽林说:“能让项明峥接电话吗?”

-

洛杉矶,一场私人聚会正在进行。

半开放的会所保密性很好,泳池泛着幽幽波光。从休息区往下看去,有一个宽阔的赛车场。

今天很出乎预料,在圈子里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项明峥来了。

从他出现在这里,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和注意。

可能二世祖都有些共性,会投胎,羊水成为了最大的人生分水岭。因为不凡的家世、背后的钱权,自小到大都被人拥簇、恭维。

但京市那批一起混久了的人都知道,在这种聚会里,没事儿别往项明峥跟前凑。

有事最好也别凑,这个太子爷不喜欢。

偏偏这场异国聚会,来这里的人不全熟悉项明峥的性格。为首的千泰医药大公子知道项明峥的身份,添酒倒水殷切的想要攀谈。

能说会道的千泰公子嘴巴没停过,项明峥坐在那里,淡定的神情,看不出是否对话题感兴趣,散漫又百无聊赖的听着。

见项明峥只有一个人,有人示意旁边跃跃欲试的女生坐过去。

女生起身,绕过了放着酒牌的长桌,在项明峥旁边坐了下来。

在场的人没几个正经的,几乎都在左拥右抱。项明峥一直没怎么说话,优越的眉眼显出几分冷淡。

女生默默观察着面前的人,像是刚从哪个正式场合出来,西装扣子解开了,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衫。长了一张过于出色的脸。

明明和所有人坐在一起打牌说话,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无形的距离、清贵感。

和其他人很不一样。

“要喝一杯吗?”女生看了一会儿,倒好一杯酒递了过去。“今天这个只是热场,明天才是我正式的生日会。”

女生发出邀约,“你可以来呢。”

靠在座椅里的人才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,很随意的一眼,抬手接过了酒。

女生又问:“以前的聚会,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呢。你是······”

项明峥没喝,将酒杯放到一边,听到话很轻的笑了一声,“不认识就邀请我去生日会?”

女生被问住了,愣了几秒不知道怎么接话,一时判断不出男人是在调情玩笑还是反问。

直到会所的玻璃门又被推开,韩裕一进门,视线扫过沙发里的项明峥和女生,“呦,项二少身边换人了?”

目光玩味打量了一会儿,又说:“不止换人了,还换口味了啊。沈徽林呢?”

突然出现的名字让在场的几个人纷纷安静下来,明着不太敢八卦项明峥的事情,心里都很好奇。

项明峥靠在座椅里,抬眸看了男人一眼,若有似无笑了下,“这么关心她?”

韩裕没立即应话。走到项明峥的对面位置坐下来,灌了几口水才说:“我记得我说过,等你们分了,我就追沈徽林。”

项明峥看着他,视线停顿的时间比刚才长。

半晌他摊了摊手:“行啊,你去。”

这样随意的姿态,韩裕有些意外。

虽然知道项明峥和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德行,从不缺爱,也没多少真心。

但那个陪在项明峥身边两年多的沈徽林,也让韩裕产生了一种错觉,以为这世上真的存在什么狗屁爱情。

“这么好说话?”韩裕挑眉。

项明峥没答他,神情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。

韩裕想追,沈徽林不见得会答应。

她此刻还在纽约,怀着他的小孩儿。

想到这里,项明峥似扯了扯嘴角,眼底却依然是冷淡的。

韩裕被他这副高高在上又势在必得的样子激到了,一时间又找不到反击的点,不甘心的住嘴。

几辆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之后停下,律动的音乐和灯光,欢呼声不断,空气中满是狂妄与纸醉金迷。

一轮牌局结束之后,又开始新的一局。

项明峥低头靠近了她一些,高挺的鼻梁快要触及到女生的侧脸。

他在这样纸醉金迷的风流场所沉沦,靠近的时候,身上却是很干净的冷调香。

女生心跳都缓了一拍,却听到他说:“坐到那儿去。”

项明峥随手指了一个远处的空位置。

最近几个月身体出了问题,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什么东西,女生身上的香水味此刻有些刺鼻。

项明峥只玩了两局,兴致阑珊坐到了另一边。

一群人玩闹了几个小时,即将要散的时候,喝多了的韩裕趴在座椅里。看着来电时不断震动的手机,伸手捞了过来。

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,问:“哪位?”

“我是沈徽林······”

韩裕清醒了几分,扶着沙发的皮质靠背坐了起来,眯了眯眼睛:“沈徽林?”

韩裕几乎要笑出来。

刚才还只能在项明峥面前落下风,这会儿谈论的主角就找上了自己,简直是瞌睡了就有枕头。

韩裕看向项明峥的方向,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,“沈徽林,你找我什么事?”

说话声音很大,在他开口的瞬间,周围坐着的几个朋友都看了过来。其中包含项明峥。

韩裕不着痕迹的发笑。

在听到沈徽林要项明峥听电话时,他愣了一下,淡定道:“我没和他在一起。”

含糊几句就要挂断。

“我看到你发的照片了。”电话那头的沈徽林说。

“多久之前的事了,他早······”话说到一半,手里的手机被抽走。

韩裕回头,项明峥倾身靠了过来,带着几分淡笑,拿过手机之后站起来去了另一边。

远离了喝酒打牌的众人,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,身影一半隐匿在黑暗里。

手机的另一头很安静,如果不是有清浅的呼吸声,会让人怀疑她已经挂断了电话。

没有说多余的话,项明峥问:“什么事?”

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,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,沈徽林胸前靠近左侧的位置,还是传来了异样感。

呼吸变得粘稠,她有些缓慢的靠坐在沙发里。

同在客厅里的阿姨听到了她打电话的声音。

“怎么了?”项明峥又问了一遍。

“嘀嘀”几声,电话被挂断了。

项明峥一只手撑着栏杆,目光落在手机上,眼眸黑沉。

随即将手机丢给跟过来的韩昱。

韩裕笑笑,“我就说她是找我的吧,都不愿意和你讲话。”

项明峥淡淡瞥了一眼。

韩裕闭嘴了 。

-

沈徽林回到房间,深呼了一口气,在手松开已经被抓皱的床单时,她考虑是否要申请延期毕业。

冲动之下想找项明峥,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,沈徽林又清醒了。

她早就做出了选择,不应该再和他联系。

在感情里,重蹈覆辙一次就够了,一而再再而三就是犯蠢。

编辑好了延期毕业的信息,发给老师时又犹豫了。

还要一步步退让吗?如果这次退让了,以后又会被怎样对待。

再等等,她在心里告诉自己,再想想别的办法。

转眼到了六月,距离学校组织的答辩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。

沈徽林在午睡的时候被叫醒,一直冷淡的阿姨站在床边,手里拿着一个装了护照的文件袋。

她将文件袋放在桌上。

“你可以回国了。”停顿片刻又说:“我和你一起回去。”

沈徽林瞬时清醒。

阿姨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突然交还护照。

沈徽林不知道,是她那通联系项明峥的电话起了作用。

在阮华婷看来,自己不守信用限制沈徽林回国,沈徽林就转头联系项明峥。觉得这个女生没有表面那么好摆弄。

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,阮华婷松了口。

申市的六月热浪阵阵,驱散不尽。

沈徽林在去学校之前站在酒店的房间里试衣服,原本准备好的衬衫和裤装穿在身上,从侧面看小腹有些突出。

看了一会儿之后,沈徽林放弃了这套衣服,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宽松版裙装。

阿姨等在外面,又跟着沈徽林下楼。

沈徽林已经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语言,在车子启动的时候提了自己的要求。

——一起去可以,但阿姨只能在车里等,不能进学校。

阿姨神情犹豫,半晌没说话。

沈徽林说:“我是去学校,你跟着我,别人不会觉得奇怪吗?”

车子在申大的东门停下,在沈徽林寸步不让的坚持下,阿姨和司机没有下车,等在原地。


往内走,路过一排排卡座,肖佳说:“里面今天试营业,还有几个朋友,其中一个是这家酒吧的老板······算了,等会儿有机会再介绍吧。”

话虽然这样说着,但肖佳知道根本没机会。

老板谁能搭得上?她也是蹭着朋友的邀请卡来的。

绕过外部,快到里面的位置时,肖佳扭头看了一眼沈徽林。

沈徽林不笑的时候浑身一股清冷劲儿。

试营业人不是很多,外面的卡座空着,里面的隔间可以听到人声。

两人在一处隔间外停住,透过镂空的隔挡可以看到里面,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喝酒玩牌。

绕过隔断进去,肖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,除了圆桌周边的几个人,没人注意他们。

室内光线有些昏暗,沈徽林坐下后就嗅到了浓重的酒味还有烟味。

也不知道自己进来能做什么。

沈徽林记得自己七岁那年,林檀去别的城市参加医学论坛,带着她一起去的。出差行程匆忙,准备回程的时候,林檀才有机会带着她去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型游乐场。

在游乐场里,沈徽林被糖人吸引了注意力,想要林檀给她买糖人。可是做好的最后一个糖人被别人买走了,她想要就只能等师傅新做。已经临近乘车时间,林檀没有等,牵着沈徽林离开了游乐场。

沈徽林至今都记得她被林檀牵着离开,回头看到糖人摊的感觉。她很喜欢、想要,但是又没办法拿到手里。

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,此后在每个自己喜欢的人事上,甘愿花费极大的精力,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。

肖佳拿着餐单问沈徽林喝什么,“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。”

肖佳浓妆下的的五官有些模糊,她看着沈徽林,神情有几分认真,真的想通过一杯酒水还沈徽林这次送卡的人情。

沈徽林拿过餐单,点了一杯酒精浓度最低的饮品。

肖佳看了一眼,“你怎么一点儿酒量都没有。”

沈徽林坦然承认:“是啊。”

说话间一旁的牌局一局正好结束,其他人注意到了说话的肖佳和沈徽林,一个男生看向了肖佳这边,视线又从肖佳移到沈徽林。

“这是······?”

肖佳说:“我朋友。”

男生:“一起过来玩儿游戏,正好凑够人。”

斜靠在软椅里的一个白色卫衣男生挑眉,说:“你能别见人就开撩吗?”

男生笑笑,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“阮澈今天当美女守卫了?”

被称作“阮澈”的男生,闻言将一张牌丢了过来,“再不专心一点儿,你跑车都要输没了。”

又一局游戏开始,肖佳没有加入,一直坐在沈徽林身边,目光却没从那几个人身上移开,或者说没从白色卫衣的男生身上移开。

看了一会儿,她问沈徽林:“怎么样?”

“什么怎么样?”

肖佳喝了一口酒,咬住了杯子里的碎冰,“那个男的。”

沈徽林抬眸看了一眼,白卫衣男生,很清爽干净的长相,看起来年龄不大。

肖佳说:“他就是阮澈,这家酒吧的老板。是不是很年轻?”

半年还是一年······亦或者更久,沈徽林和肖佳没见过面。不过肖佳性格难以琢磨,只要她愿意说话,和陌生人也能聊得很好。

听她点评男生,沈徽林见怪不怪,点头,“嗯,很年轻。”

肖佳说:“不仅是这家酒吧的老板,你知道他的爸爸是谁吗?”

“谁啊?”

“据说他爸是华耀高层,华耀高层姓阮的,不难猜吧。”

确实不难猜,华耀大老板阮华恩,国内外家喻户晓的企业家。

沈徽林也有些意外。

肖佳说:“他是我下一个想钓的对象。”

饶是沈徽林再淡定,听到这句话,表情还是顿了下。目光从跃跃欲试的肖佳身上,转向阮澈的方向。

肖佳看着沈徽林的反应,说:“‘钓到高富帅,远离丑挫穷’多好的人生格言,你不赞同?”

沈徽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,倒还真的应该夸一句肖佳执着,从高中开始的口号到现在依然没变。

沈徽林说:“我尊重。”

肖佳笑了下。

加了太多冰的饮品只喝了一点儿,察觉到肚子有些抽痛,沈徽林没再碰了。

以为是喝了太凉的东西导致的疼痛,坐了一会儿,沈徽林发现不对劲儿。

起身去卫生间之前问肖佳有没有带卫生巾。

音乐声音有点大,肖佳视线直勾勾落在阮澈所在的方向,没听清沈徽林的话,随意应:“什么?”

沈徽林没再问她,起身出了隔间,往卫生间的方向走。

靠近卫生间的那条走廊灯比卡座和隔间亮一些,男女厕靠得很近,共同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安保人员,洗手台也是共用的。

沈徽林绕过拐角,路过外面的洗手台,步子突兀的停住了。

这里几乎没什么人。

他很高,身形颀长,站在洗手台前。

水淅淅沥沥流着,项明峥微低着头,由水流冲洗着手。

这次不仅是背影,镜子明晰的映出这个人,笔挺的鼻梁、冷玉似的脸。

他抬眸,两人视线忽然在镜子里相撞。

停了一瞬,沈徽林移开目光,路过洗手台,左拐往里走。

项明峥站直了身体,平而直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背影上,停了两三秒。

沈徽林进了卫生间,看到衣裤有一点儿不那么明显的污渍。她轻轻叹气,打了卫生间标注的前台电话。

不一会儿,侍应生将卫生巾送了进来。

与卫生巾在一起的,还有一件衣服,深灰色的西装外套。

沈徽林接了东西,指尖碰到衣服时面露不解,“这是……”

侍应生说:“你朋友让我给你的。”

沈徽林更加迷惑,低头看了一眼,觉得衣服眼熟。

“我刚才进来的时候,等在门口的一位男士。”侍应生说。

手里的衣服带着一些冷冽的酒意,沈徽林脑子里闪过刚才的那一幕,又想起自己被弄脏的浅色衣裤。

侍应生转身走了。

沈徽林抱着衣服,绯红从耳后蔓延开来。

潮热感泛起,一时分不清尴尬更多,还是意外更多。

沈徽林一直不知道项明峥那晚让侍应生送进来衣服的用意,说这个举动绅士良善,好像也很怪。

他那么冷淡的人。

沈徽林不明白,她看着他时,好奇、好感、喜欢都从眼神里流露出来。他什么不懂。

面对这样一个女生,他或许算不上喜欢,但觉得还算有趣。

从卫生间出来,沈徽林将衣服穿在身上。

衣服很大,盖住了有血迹的衣裤。袖子也很长,只能露出葱白的指尖。

她穿着衣服回了隔间,肖佳正在打牌。

沈徽林走近来了一些,想告诉肖佳自己要走了。

肖佳扭头看到了沈徽林,没等她开口就问:“你这什么造型,怎么了?”

沈徽林说:“生理期,我先走了。”

肖佳点了下头,这些人还没有散伙的趋势,她有些分不了心,“稍微等我一会儿好不好,这局结束我和你说点儿事。”

快速说完,肖佳又投入了游戏之中。

沈徽林坐到一旁,等这场牌局结束。

这次他们玩儿的应该比较大,音乐关了,除了阮澈,几个人表情都没那么闲散。

沈徽林翻手机,看群里发布的竞赛信息,翻到一两个自己能参加的,低头填报名表。

“那边帅哥谁啊?”一个女生问。

靠近她的几个人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,“不清楚,你问阮澈。”

女生又碰了一下阮澈的胳膊,“阮少,二楼是谁啊?”

女生问了两遍,填写完报名信息的沈徽林也听到了,顺着几个人的视线看了过去。

酒吧二楼是透明的玻璃护栏,分布着几个卡座,两个年轻男人坐在那里,正在交谈什么。

正在说话的那个,沈徽林不认识。

项明峥闲适交叠靠在座椅里,眉眼低垂,像是在听对方讲话,又像是在走神。

阮澈随意看了一眼,“哪个?”

女生说:“穿衬衫那个。”

阮澈看了一眼女生,“怎么,看上了?”

女生被说中,“今天来的都是熟人吧,他谁啊?”

“是熟人。”

女生眼睛亮了下,“那······”

阮澈目光落到沈徽林身上,看到了那件很眼熟的西装,又看向了只穿衬衫的项明峥。

他嘴角带着一些笑,意有所指,“那人很不好搞的,玩不起,就别往他身边凑。”

“要是玩儿得起呢?”女生问。

肖佳小声说:“都不问人家有没有老婆吗?”

女生听到了,“你管得挺宽。”

肖佳瘪嘴,不再说话。

阮澈看了一眼牌,“没结婚。”

对女生说:“别想了,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。”

女生问,“那他喜欢什么类型?”

阮澈没应声,又一次看向沈徽林,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。

什么类型?

这个穿着项明峥外套的女生完美符合。清清冷冷的白月光、很难触碰的苍山雪。

很多年前,项明峥就只喜欢这样的。

隔间里烟味太重,沈徽林浑身难受,又想要立即回去换衣服。

她没有继续待下去,起身去了外面。

肖佳跟了出来了。

“帮我给你妈带句话。”肖佳表情有些烦躁,“别再打电话了,一天三四个电话,她不觉得烦,我嫌烦。”

到底是谁的“妈”?

沈徽林:“你自己说。”

肖佳皱眉,“不想听到她的声音。”

肖佳的叛逆期持久的离谱。

沈徽林没义务也没能力掰正她,离开前看着浑身浓重酒味的肖佳,“少喝点吧。”

“姐,知道我一直以来最喜欢你哪一点吗?”肖佳说:“从来不多管闲事,这么优良的品质,你保持住呀。”

看她这样,沈徽林也懒得再说什么。

从酒吧出来,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,沈徽林拉开车门坐上去。

车子启动的时候,看到酒吧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。

穿着深色休闲服的男人走在前面,项明峥稍慢一步,走在后面。

沈徽林身上的西装外套表面带着一些凉意,手指碰到了,心跳也跟着顿滞。

车子很快驶离,门口的人影也越来越远。

-

项明峥和陈正南到了酒吧外面,快要上车时,阮澈才追了出来。

阮澈很殷勤的赶在项明峥之前打开车门,让项明峥坐进去,“二哥······”

项明峥掀起眸子,问阮澈:“怎么想的?”

不进公司,也没去待在英国好好读书,跑在这里开酒吧。

阮澈抬手碰了下鼻子,小心道:“好玩嘛。”

“好玩儿?”项明峥没什么表情,“你还挺会玩儿,你爸知道你经营的是这种场所?”

阮澈扶着车门,“不要这么说话,什么‘这种场所’,搞得我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。”

项明峥懒得和他废话,“最近查封了很多会所。”

“‘迷湾’只是一个纯酒吧。”阮澈解释,“我不会弄乱七八糟的事情,真的只是纯酒吧。”

酒吧会所鱼龙混杂,阮澈搞这些,不仅阮华恩不会同意,一向爱惜自己羽毛的项崇远和阮华婷也会介意。这些生意,但凡和项家有关的人碰都不会碰。

如果不是利益牵动,项明峥也懒得来这里看阮澈胡闹。

陈正南也说:“做生意没问题,你心里要有数,别惹出麻烦。”

阮澈立马保证,“放心吧,我会谨慎的。”

见项明峥没有继续插手阻止的意思,阮澈高高兴兴回去了。

陈正南开车,透过后视镜看到项明峥情绪不怎么好,“你这表弟真是会闹腾。”

项明峥向后靠在座椅里,“随他。”

提醒过了,他不惹事就行,有时候能闹腾,也是让人羡慕的能力。

陈正南不太赞同项明峥这种随意的态度,“要我说,不管是不是正经酒吧,你爸身份那么特殊,这种产业就不应该让阮澈沾。刘骅不就是典型,自身小事影响前程。”

“刘骅?”

“被举报了,他利用职务之便,和申大的一个学生不清不楚。细节清楚,是他老婆举报的,说是刘骅去申大谈项目,那女生是负责接待的志愿者。项目谈完刘骅又利用公事约女生出来吃饭,一来二去弄出事情了。”陈正南摇了摇头。

项明峥对这种圈子里的桃色八卦兴致缺缺。

刘骅算是陈正南手底下的得力干将,这会儿出了事情,耽误了许多工程,陈正南不满道:“控制不住下半身,真是蠢的要命。早上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,还听到讨论,说什么美人,把刘总迷得晕头转向。”

陈正南气极反笑:“你上次不是和刘骅一起去的申大,没注意到那个‘美人’?好像叫什么……齐悦。”

项明峥低头翻动一个打火机,听到这里抬了一下头。

当时开完会,刘骅靠近项明峥时说过一句,“申大果然卧虎藏龙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,刘骅频频看向那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学生。

想起刚才酒吧卫生间,项明峥单手合上的打火机,“咔哒”一声。

“是有那么一个人。”项明峥说,他眼底的兴味淡了一些。


第二天,沈徽林发信息联系林檀,提醒她别忘记下午要出来吃饭。

林檀一进手术室,信息基本是轮回。隔了六个小时才发过来一句:手术刚结束,一会儿还有一台,见面的时间推迟到周末。

沈徽林回:好的。

周末,沈徽林到了餐厅,沿着工作人员的带领往里间走。掀开竹帘,林檀穿着一件灰白色裙装,低低扎着头发,出尘冷然,正在盛汤。

沈徽林五官和林檀有四五分相似,只是林檀气质更加优雅沉稳。

沈徽林走进去,在林檀的对面坐了下来。

林檀将盛好的汤递给沈徽林,“从学校来的?”

“嗯。”

林檀说:“这地方离你学校有点儿远。”

沈徽林说:“地铁直达,挺快的。”

“下次定近一点的······”林檀刚出口,又停住,转口道:“下次你来家里,我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沈徽林说:“那还是在餐厅吃。”

林檀笑着,隔着桌子拍了一下沈徽林的胳膊,“嫌弃妈妈手艺。”

沈徽林夹了林檀喜欢的菜,放到她碗里,“确实不敢恭维。”

林檀能拿手术刀做难度极高的手术,却不一定能拿菜刀整齐的切好一份菜。

两人吃着饭慢慢聊天,关系不知不觉近了一点儿。

林檀性格冷淡又理智,人际关系更是淡漠。对沈徽林已经算是热情温暖,问了沈徽林最近的情况。

得知沈徽林学业比赛很繁忙,林檀皱眉道:“你爸爸对你确实很用心,但也别全听你爸的,还是要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
沈徽林喝着喜欢的甜粥,“我知道的。”

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,一条微信信息提示。

沈徽林低头点开看,“E”通过了好友申请。

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一下。

沈徽林放下碗,拿起了手机,看着聊天界面简单程序化的那一行字。

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讯息。

沈徽林在对话框里输入:“你好。”

看了一会儿又删掉。

“我是沈徽······”

输入到一半,觉得这样的介绍很傻,又全部删掉。

越在乎,越觉得情商和聊天技巧都不在线。

一句开场白,沈徽林拿着手机纠结了好几分钟,索性放弃。

林檀见她的样子,挑眉问:“和对象聊?”

沈徽林拿低了一点儿手机,“不是。”

林檀轻抿了一口茶,“妈妈可以为你参谋参谋。”

沈徽林说:“真不是。”

沈徽林不知道有没有一见钟情,只是项明峥一出现,就像是有天然的吸引力。

“我就是有点……想要靠近他。”

林檀说:“谈恋爱挺好的,但是上床要谨慎。”

沈徽林一脸惊讶,“妈……”

“要是有亲密关系,保护措施做到位。”林檀直白道。

可能是沈徽林第一次向林檀透露自己的感情,林檀开始分享迟了几年的两性关系安全教育。

沈徽林硬着头皮听了几分钟,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
最后,林檀以一句“得敬畏生命……孩子生了,可就塞不回去了”作为结尾。

结束午餐,沈徽林要去付款。

林檀不让她付,“你爸爸的钱,算了吧。”

沈徽林被林檀偶尔的幼稚行为逗笑,她揽住了林檀的肩膀,“我爸转了钱,我们不用。我用学校给的钱,林医生,行不行?”

林檀松口,“行。”

从餐厅出来,林檀难得有假期,要沈徽林陪她去逛街买衣服。

逛到中途,林檀碰到了同事,两人聊天。

沈徽林看向了商场内的男装店。

她抬步走了进去,导购过来询问她需要什么。

沈徽林看了一会儿,从这个品牌店里没发现那件西装的同款,她点开手机,调出照片给导购看,有没有和照片里一样的款式。


“不欺负你了。”他低声一句。

随即单手搂住沈徽林,将她带到了沙发上。

他退开坐到一边。身体分开了,那些在他怀里积攒的温热也逐渐退散。

沈徽林看着两人之间拉开距离,身体不再紧绷,肩膀下陷。

无意识间看到的衣裤褶皱表明他有反应,但他没有继续。

沈徽林一时之间不知道,她是松了一口气,还是失落。

项明峥侧身倒了一杯水,声音平淡,“值班也写你室友名字?”

沈徽林点头。

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。

半晌,沈徽林问:“刘骅是你同事吗?”

项明峥说:“算是。”

陈正南是项明峥直系下属,刘骅又是陈正南的左膀右臂。

沈徽林微微皱眉,低声说:“你同事把我室友害惨了。”

她说了齐悦被刘骅哄骗吃了几次饭,就被举报到学校的事情。

项明峥淡淡听着,觉得沈徽林看起来聪明,其实在这种事情上很傻,那个女生说什么她都信。

如果不是有实质证据,离婚代价太大了,潘馨那样的人,不会无理取闹。

见沈徽林对室友深信不疑,项明峥没有点破。喝完了水,问她想吃什么。

沈徽林没回过神,“现在吗?”

项明峥看了一眼时间,已经凌晨两点半。很多时候他作息混乱颠倒,这个点儿外出、吃饭都是常事。

沈徽林仰头看他,可能是因为犯困,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亲吻,她的眼底带着一些湿红。

“吃饭,还是去睡觉?”

暧昧和亲密冷却下来,沈徽林再近距离靠着项明峥时,心底浮现了不自然,“有点儿困。”

项明峥说:“早点睡。”

那些情人一般的亲昵消失了,项明峥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,恢复了高冷矜漠的样子。

他说完起身回了卧室,不一会儿沈徽林听到浴室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。

他进去的时候反应没有完全退散,可能是自己草草解决了,将近四十分钟后从房间出来时,已经换了一套衣服。

外面是深夜,项明峥一个人在客厅喝完了剩下的酒。

市中心繁华地段,因为所住楼层太高,出奇的安静。

夹了冰块的酒划过食道,身上也沾染了凉意。

沈徽林住的那间卧室房门紧闭,刚才的亲密就像是插曲。

那次会议,不仅刘骅注意到了拍照的女生,项明峥也注意到了。

他比刘骅更早的看到了沈徽林。

那天项明峥从外地回申市,刘骅负责接待。在参观华耀的新媒体设备时,陪同的人说华耀正在和申大洽谈合作,一行人临时决定去申大看看。

项明峥没多大兴趣,虽然阮华婷和项崇远这次态度强硬要他回国,但他清楚自己在国内待不久,对临时任命的工作并不上心。

到申大的时候,项明峥还在接多伦多那边打来的电话,没有下车的打算。

直到他无意间看向车窗外,靠着花坛边站着的女生看起来很安静,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,眉眼间的清冷、身形都很熟悉。

十七岁到二十八岁,中间隔着十一年时间。项明峥什么都不缺,也没长一颗专情认真的心脏,一直活得随性薄情。他不会将一个人记那么久。

但可能一起生活过太长时间,记忆会在褪色后又在某一个节点复原。唐妍的身形,几乎在一瞬间和外面那个女生重合了。

刘骅跑过去问他,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会议。


项明峥平静漆黑的眸子看着花坛边的女生,面无表情推开了车门。

他对什么都不上心,开会的时候基本没听,也没在意会场内都有哪些人。

其中一个校领导发言的时候说了一句玩笑,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,项明峥抬头,看到了沈徽林也在笑。

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满身清冷,笑起来却全然不同,温柔明媚。

笑的样子,和记忆中早就有些模糊的那个人不像。

项明峥伸手拿过了酒杯,将最后半杯喝尽了。

知道她不是齐悦,他没了继续的意思。

有些人就是没有心也不缺爱,不在意别人是否假意,反倒会对真心退避三舍。

她有所求,那是各取所需。但是她要是谈感情谈认真,他不会越雷池一步。

在沈徽林身上,项明峥从没有刻意或专注过,一切事情都是随手为之。

随意坐上了她的车,随手留下一个联系方式。在收到沈徽林那条要还衣服的信息时,项明峥只是恰好开车路过申大,觉得在那种场合被塞人会很麻烦,就借着吃饭的名义将她带去了酒局。

临近三点,项明峥起身回了房间。

睡前喝了冰的东西,身体畏冷,会贪恋床铺睡得更好一点。

早上八点,项明峥被一通电话吵醒。

他起床脾气不好,脸上带着几分冷倦,但阮华婷的电话他一般都会接。

南州的一个合作协商不下,阮华婷让项明峥去一趟。

对方很看重面子,项明峥虽然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能力不详。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,出席全当重视。

项明峥躺在沙发里,抬手按了下鼻梁,听阮华婷交代完,应了一句:“好。”

酒店房间已经没有其他人,沈徽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。

她总是很安静,除了那张惹人注意的脸,待在身边很没存在感。

-

早上八点的课,沈徽林踏进教室时已经七点五十八分。

见沈徽林没带课程资料,杨怡欣随意从包里掏出一本,放在她面前。

“你昨天回家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沈徽林想起昨晚,“和朋友出去玩儿,太晚了进不了宿舍。”

杨怡欣说:“悦悦之前几次也被困在外面,阿姨一点面子都不给,说不放人就不放人。”

老师进来了,杨怡欣靠近沈徽林,低声说:“谁还没有个晚一点的时候,迟一两分钟也不往进放人,太没人情味。悦悦要搬出去住了。”

“啊?”

杨怡欣指了下手机,示意发信息说。

一门媒介经营与管理的课程,被教授讲得枯燥又难懂,认真听得没几个。杨怡欣拿着手机放在抽屉里,给沈徽林发信息。

[悦悦早就想搬出去了,因为和家里闹僵才推迟到现在。完蛋了,这回周末节假日可能就剩我一个人。]

沈徽林回:[她找好房子了吗?]

[找好了。]

杨怡欣说齐悦可能又和家里人和好了,之前还在说要争取奖学金,早日从家里独立出来,现在又愿意花那么多钱住在校外。

沈徽林才发现齐悦不在教室。

[她没来上课?]

杨怡欣;[学院有活动,她去主持。]

上午的课结束,沈徽林和杨怡欣回到宿舍,齐悦已经回来了。

主持时化得妆还没有卸,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,其它东西已经打包好了。

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吃了饭,沈徽林和杨怡欣帮忙将东西搬到到车上,齐悦说以后有机会再带他们去住的地方玩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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